即使最懦弱的人,当自己最骄傲的一面受到挑战时,也会爆发出无穷的勇气。
马潇在生活中是一个内向的佛系少年,凡事不争不抢。就算路见不平也不会平地一声吼,只会默默拨打报警电话。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游戏中与高手PK时却如同疯子一样,战斗**深埋在他灵魂深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旦激发却能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游戏里的最后一战,一天一夜,四十九个顶级高手的头颅,惊破了所有人的胆。
而现在,他却在跟一个连妖兵都不到的小喽啰拼个你死我活。
作孽啊!
双方杀红了眼,战斗激烈异常,但在普通妖民看来,这一人一狼互秀王八拳的场景实在有些辣眼睛。
嘶吼呢?嚎叫呢?血肉纷飞的激情呢?
这些东西都没有还好意思叫战斗?花里胡哨打了这么半天,一道伤口都没看到,裁判,这俩货打假赛!
身为裁判的雷狐却看得心惊不已,他从来没有想到狼奔的这个穷亲戚竟然这么猛。妖族重体魄轻招式,但并不代表招式不重要,在体魄和血脉持平的情况下,招式强的自然占绝对的优势。
但每个妖族心里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思想,凡是人类中意的东西,都是垃圾!
所以,相当一部分妖族以技巧招式为耻,肯躬身研习修炼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雷狐不这么想,狐族心思细腻,没有其他妖族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对于一切事物都持理性的态度。如今看到狼流的表现,顿时爱才心起,但又想起狼奔的暗示,那一点可怜的爱才心瞬间化作贪婪。
狼流的体魄比马潇强了不少,但还没到不能抵抗的程度。
利爪尖牙攻势凶猛,但却被马潇一招一招化解,守念这几天的训练成果彰显无疑。可即便如此,马潇也是越来越狼狈,因为狼流每出一招,气势就拔高一分,下一招的力道和速度也会强上不少。
这家伙要突破了!
马潇虽然不知道妖族突破什么模样,但这种情况明显就是要突破了。事情有些大条了!
之前虽然跟百头突破边缘的妖兽刚过正面,它们虽然体魄还略强狼流一筹,但智力之低下完全和野兽无异,凭借着五步炎之诡异马潇还能和它们周旋一番。
现在呢?不仅法术被胡柠儿禁用,狼流也是一个出色的战士,若是被他突破到妖兵境界,马潇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看的。
利爪呼啸,竟然隐隐有了破风的声音。马潇身形一退,锋利的狼爪贴着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三道狰狞的血痕。
但好在他也趁这个机会拉开了距离,揉捏了下被震得酸麻的胳臂。
狼流打铁趁热,后腿一蹬便纵身越向马潇,狼口大张,獠牙上泛着森森寒光。
马潇瞳孔一凝,竟然也不躲,脚步猛踩便迎了上去,大有鱼死网破的气势。
“呵!”雷狐冷笑,心想这个人类小子虽然有两把刷子,但生死存亡之际还是乱了分寸,非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场角斗,可以结束了!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下一秒,狼流的獠牙就会刺穿马潇的喉咙。
观众们终于有了一些兴致,王八拳表演时间结束了,死亡游戏登场。
然而,下一秒,所有妖都傻了眼。
就在獠牙接触马潇的瞬间,马潇身体一个后仰,贴着狼流的身体向下滑去。狼流心中一慌,但苦于马潇贴得太紧,无论什么招式都施展不开。接着胸腹就是一阵剧痛,马潇蓄谋已久的一肘猛击在他的肋骨之上。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断骨声连响三下,狼流失去了平衡,踉跄缓冲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形,然后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若是没出这个岔子,战斗再多持续会儿,他的气势会越拔越高,突破妖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这狡猾的人类小子却在这摆了他一道,苦心经营的突破状态就这么被打断了。
马潇咧开嘴,笑了,冲着狼流竖了个中指。
妖族之中并没有这个梗,但不妨碍狼流猜出这是个挑衅的手势,怒火顿时飙高,再次向马潇冲去。迅捷的速度,刁钻的攻势,这是上天赋予狼族的优势,只要牢牢把握这两点,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马潇明显不想跟他硬刚,靠着贴身避战的诡异身法,让狼流有种与空气搏斗的感觉。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他几欲抓狂,战斗的节奏完全乱了。
“这什么啊?连堂堂正正的战斗都不敢,算什么战士?快滚下去吧!”
“对,滚下去!”
“滚!”
“滚!”
……
一时间群情激奋。
这就是妖族的直肠子,看着不爽,老子就是要骂你!一个避战的懦夫,连那个爱踢卵蛋的小子都不如!
然而马潇不为所动,这是高手必有的素质,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让战斗之外的事情扰乱自己的心智!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接下来狼流的心理反应和可能要出的招式。
气机紊乱,呼吸急促,攻防之间必有差池!
眼睛通红,肌肉跳动,盛怒之下必将盲目!
见狼流再次攻来,马潇知道机会来了!
没再贴身避战,迎向狼流的时候马潇的脚意外地带过去一颗小石子,正好落在狼流下一步踏向的位置。
与偌大的擂台相比,这颗小石子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对于狼流,它也没让他失去平衡,仅仅让他的动作微微阻塞了一分。
但马潇等的就是这一分。
“去死吧!”
马潇化掌为刀,直取狼流脖颈。
狼流举爪招架,腹部却是空当大开,马潇眼睛一亮,便欲提膝攻去。
“终于犯错了!”狼流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他从来不是莽夫,马潇这种实则虚之的攻击套路他早已了然于心,没想到这次马潇还敢用这个套路。
不知道么?狼斗士不会被同一招击败两次!
侧身而过,他同样提膝迎上,右爪直插马潇咽喉。
同样的攻势,我就赌我的身体比你强横!去死吧!人类小子!
然而预想中马潇恐慌的神情并没有出现,反而看到他龇牙一笑,将提未提的膝盖竟然硬生生收了回去,同时手刀外侧泛起了一层火焰!
好啊,想要跟我搏命,那咱就赌一赌!看看肋骨皆断的人和没脑袋的狼,哪个才能活下去!
这下轮到狼流慌了,他自信预判马潇会声东击西,却忘了实则虚之后面还有一句虚则实之。现在他腿势已成,再收回来是不可能了,但上下齐攻势必会导致两条线强度都下降。而马潇则是打定要跟自己搏命,若是真的硬拼这一记,自己**成的概率会当场死亡。
仅仅一瞬间,他做出了最明智也是最屈辱的决断。
双爪依旧护脖颈,膝盖再不做攻势,凶残暴戾的狼妖最终竟选择了龟壳打法。
两声闷响,狼流狼狈向后退去,纵然格挡成功,半边脸上的毛也被马潇掌刀上的火焰烧了个精光,露出灰白的皮肤,活像个癞皮狗。
议论声响了起来,其中不乏讥讽和嘲笑。
一声声传入狼流的耳朵,像是致命的鼓点疯狂敲打他的心脏。他仿佛回到了幼年,那时候他衣不蔽体,带着亡母最后的书信回狼族认亲。
族狼围着他议论纷纷,狼族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就算是出去单干也是傲视天下的孤狼。对他们来说,落魄还乡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狼流从小就活在同族鄙夷的眼光之下。
从投奔狼奔开始,狼流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尽管没有转正,那也是吃着官饭的狼。况且在狼奔的帮助下,突破妖兵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就在没有人能压弯自己的脊梁骨。
可是现在,一切的感觉都回来了!
他成了世界的焦点,鄙夷的焦点!
屈辱、愤怒、怨恨齐齐攻向心头,心跳变得狂躁,血液变得烫灼。
双眼猩红,肌肉暴鼓,身体逐渐化作狼形,横亘在他面前许久的天堑顷刻间土崩瓦解。
马潇:“……”
他有时候就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刨了妖族的祖坟,所以这辈子才来还债。跟牛矫健斗几句嘴,然后人家觉醒远古血脉了。
跟狼流耍了一波王八拳,然后狼流就突破了。
问题是你不是愤怒么?电视里愤怒之后都是走火入魔啊,都是道心受损啊!怎么到你这除了突破屁事没有?
“嗷……”
马潇怂了,什么勇者风范?什么高手气节?都是狗屁!
明知实力悬殊还去硬拼,这不是勇敢,这是智障!
于是一道人影在擂台上疯狂逃窜,一匹狼紧追不舍。
狼流其实有些迷茫,从小到大他的脑袋就没这么混沌过。兽形化人,引以为傲的体魄就会进入一个月的虚弱期;人形化兽,大脑的思考能力亦然。这是妖族从第一位化形强者出现就从来没变过的真理,狼流自然不能幸免。
现在的他,思考的能力直线下滑。
但这并不妨碍他记得马潇给他带来的耻辱,愤怒和屈辱全部化作了猎杀的**。把那个人类撕碎!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看台上,雷狐欣赏着这幅猎杀图,狼流表现的优秀一分,他的心情就愉悦一分。
不知什么时候,重伤的狼奔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看到雷狐的笑容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说道:打吧!打到一死一重伤才好。
“来人啊!救命啊!”
马潇一边哀嚎一边夺命狂奔,但狼流突破之后,速度已经有了显著的提升,双方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拉进着。
“咔嚓!”
马潇只觉踩到一枚硬物,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回头一看,正是刚才自己阴狼流的那块石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血盆大口转息即至,马潇立刻托手拦下,死死卡着狼流的下颚,防止他的尖牙刺穿自己的喉咙。
一人一狼顿时就形成了僵持的局面,但仅仅持续了数秒便传来了马潇的痛呼,他的右肩被狼流的利爪生生撕下一大块,鲜红的血液如小溪一般潺潺流出。
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近到就被他托在手上,一旦狼吻落下他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命悬一线之际,他反而冷静了下来,看了看狼流胯下晃荡的那活,心中默念:上官铁锤保佑!
随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踢去!
“嗷——”
悲愤的狼嚎让所有观众胯下一凉,纷纷向观战的上官铁锤看去,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一招一定是他教给马潇的。
上官铁锤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继续紧张兮兮地望向擂台,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个刚认的好兄弟能逃过此劫。
马潇绝望了,狼流只是痛嚎一声便没有了下文,反而又在他的左臂撕下一大片血肉。再望向他的胯下,发现已经是空空如也。
马潇:“……”
缩阳入腹?狼流究竟是什么鬼才啊!这种神奇的招数也能掌握?
狼眸里闪过一丝狰狞,狼口依旧下压,让马潇不得不用尽全力抵抗,两只锐利的前爪却将马潇上身的皮肤尽数划破。鲜血越流越多,照这种流法,不出十分钟,就算没有葬身狼口,马潇估计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鲜血淋漓的上身再也找不到下爪的地方,狼流有些不悦,不知道怎么折磨这个负隅顽抗的人类。忽然他眼睛一亮,狼爪竟然做出了屈指欲弹的动作。
“砰!”
紧接着就是一阵闷哼,马潇的肋骨硬生生被他敲断一根。
“砰!”
“哼!”
“砰!”
“哼!”
狼流讥嘲地朝马潇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问,嘿!小子,你看我机灵不机灵!
马潇几乎要昏厥过去,拼命踢狼腹却一点收获都没有,狼流弹琵琶的狼爪异常稳健,以每五秒敲断一根肋骨的频率稳步进行。
“妈的!”
五步炎瞬间成型,管胡柠儿禁止不禁止,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拼了!
“呲溜——”
马潇:“……”
大哥!你能不能别贪嘴了!干正事呢好么?
大白蛆仍安安静静地躺在小臂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又一道五步炎成型。
“呲溜——”
马潇:“???”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骂娘,如果大白蛆真是现实意义的寄生虫,估计一年都坚持不了就绝种了。
这种逮着寄主一直坑的寄生虫,不绝种真没天理了!
又是一阵闷哼,马潇觉得,这次真的要完了。
马潇想到了弟弟,想到了自己的残缺却仍有温度的家,想起了一篇课文——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
他无奈地看了大白蛆一眼,满腔愤怒无处发泄,老子憋屈啊……
不知道是不是临死前的幻觉,他看到了久卧不动的大白蛆好像蠕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