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县。
‘三月时光,只为布下疑兵之计?该说不愧是你陈子吉吗?’
‘如此慎重,只因我在这里?我倒真想见你一面了……’
花费数日时光,周瑜总算是彻底摸清楚了西陵的虚实,随即他便对陈逢生出了巨大的好奇心。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对自己无比尊重的对手。
尤其是在战场上。
就像是关羽和徐晃、曹操跟刘备…等人,他们便对彼此有着极其特殊的感情。
其原因就在于,他们都尊重自己的对手。
周瑜自然也是一样。
所以他现在很好奇,陈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又是何等的风采……
这般的好奇,除了一部分是因为陈逢打败了他之外,便是因为对他的足够尊重了。
“可惜,你还是让我看穿了。”
思索间,周瑜嘴角忍不住缓缓上翘,眼眸里也随之突然多出了几分笑意。
当然,这些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周瑜很快就收起了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来人!”
随即,他便开始发号施令。
“贺齐,我命你带兵五千,前往西陵叫骂。”
“喏!”
“甘宁,命你即刻领三千水军,前往夏口之前等待命令,一旦命令到来,我要你即刻出兵攻城,不论有多艰难……你,可做得到?”
“能!”
“我信你甘兴霸!”
周瑜听罢,当即将虎符交到了甘宁手中,再不多言。
“徐盛!我命你即刻带兵三千,往却月城前待命,一旦兴霸开始攻城,我要你随之一同发起攻势!”
“喏!”
周瑜满意地看了看面前的三道身影,轻轻点了点头,方才下达最后一条命令。
“其余之人,都跟我往西陵而去。”
随着一条条军令下达,原本就一直待战的将士们,纷纷都动了起来。
周瑜这番动作,根本就瞒不了人,或许他也不想瞒着。
“传令下去,各部不可轻动……”
因此黄射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不过他没有出击,而是按照之前陈逢所说,下令西陵、夏口、却月三城皆据城以备。
“喏!”
“是!”
“我之甲胃何在?!”
在这之后,他更是穿好了甲胃,以行动表达了决心:“从今夜开始,我当亲往东面城墙,以待敌军!”
随着命令下达,尤其是黄射还亲自住在了城墙之上,所有人都不敢怠慢了。
一根根滚木,本就在城墙下靠着,因此很快就被运到了一面面的城墙之上。
一块块礌石,则被那些守城将士数来数去,生怕会在战时出错。
西陵城,就此动了起来!
却月城、夏口邑……
命令传达之时,各城守将随之便都警惕起来,就连值夜的士卒,也都多安排了几个。
三日之后。
建安十三年,七月八日。
贺齐本部抵达西陵城外。
当即,他便按照命令叫骂起来,骂的城中一个个将士皆是羞愧不已,恨不能掩面而逃。
但就在人们受不了要请战的时候,他们无比意外的发现,一向以来都十分莽撞的黄射,此时竟是丝毫都不为所动。
就彷佛城外的人,骂的并不是他,跟他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还是黄将军吗?”
“这还是当初那个黄公子吗?”
众将士大多都见到过黄射不可一世的模样,但也是因为见过,他们才会无比惊讶。
此时的黄射,跟之前的黄射,分明就不是一个人。
彷佛妖魔附身了一般,稳如泰山的模样,完全没有半点当初。
也正因此缘故,许多本来怒不可遏,恨不能直接打开城门一战的将士们,居然就这么在黄射的感染下,开始变得安稳、也没了那么多的想法。
周瑜带着大队人马到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座处处都无比安静,但却时时刻刻散发着危机的城池。
“都督,我……”贺齐走了过来,一脸羞红地想要解释。
但他却被打断了。
“不必多说,此非你之过也。”
周瑜摆了摆手,故作惊讶的道:“别说是你了,我在得知消息之时,也尚且为之惊讶不已。”
“都督也……?”听到这番话,贺齐当即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有一说一,如今的周瑜虽然还没有赤壁之后那么大的名声。
但就算是此时,他也是江东的军方第一号人物。
甚至之前的军中头号人物…也就是程普,更是早就因为其出色的表现而折服了。
他的惊讶,贺齐又怎么不为之震惊?
“不必这么看我。”
周瑜微微一笑,摇着头感慨道:“你却是不知,这当初的黄射,实在是不怎么出色,甚至说起来的话,压根也不算是什么人物,仅仅文向徐盛的一次进攻,便吓得他再也不敢领军了……”
说完黄射的‘英勇事迹’之后,他叹息道:“所以我本以为,这一战应该不会太难,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不会如我所想了。”
“都督所说的黄射,当真便是与我对阵的黄伯玉?!”
贺齐显然没听说过黄射的‘英勇事迹’,所以在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不敢相信,面对自己坚如磐石的黄射,居然曾因一次作战,直接就吓得再也不敢领兵了。
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不要多想了,不论这黄射变成什么样子,这一战都必须要打,而且一定要赢!”
周瑜没有回答贺齐的问题,他在深深地看了一眼西陵后,当即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是日,周瑜率领大军向西陵发动了勐烈的进攻。
跟被攻下时的轻松不同,这一仗他打的无比艰难,一直持续了将近十多天,西陵也只是摇摇欲坠而已。
欲坠,便代表着还没坠。
在这之后,周瑜便让麾下停了一天,并且让人给城中送了一封劝降的书信。
吊篮一个来回之后,周瑜既是意外,又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拒绝的回信。
看着书信,他忍不住感慨一声,“如此人才,若是可为主公效命,该有多好啊……”
“继续打吧,再有两天,西陵应该就会被攻下来了……”
“竟陵如何了?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叹息过后,他便下达了继续进攻的命令,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询问刘琦、陈逢的动向。
“没有。”
负责探查消息的人,摇着头道:“即便是未曾拦住的信使进了竟陵,但竟陵驻军,却还是一个都没有出现,更是没有半分要出兵的意思。”
“这,却是怪了。”
这一点显然出乎了周瑜的预料之外,让他不由得便皱起了眉头。
‘不仅如此,这一战前前后后,也是有着太多的不正常之处,难道说……’
随即,周瑜便想到了出兵之后所遇到的各种意外。
先是黄射,出人意料地坚如磐石。
接着,他本以为会出兵,并且极大概率会在他攻下西陵之后才会到达的援军也没来。
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让他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可能。
……
与此同时,就在周瑜觉得有阴谋的竟陵当中,刘琦正在发火,而且还是对陈逢发火。
“这都多少天过去了?我为何还不能出兵?!”
他这两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可见他此刻有多么的愤怒。
“公子想出兵?”
陈逢看向刘琦,见到后者连连点头后,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可公子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明公还在…我等的行为,那可就有些……”
他本以为,这些事情刘琦都能想到的。
但他显然错了。
刘琦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直接就想动兵,而且这种想法还在与日俱增。
到了现在,他甚至已经开始发火了。
‘或许,大军在手之后,有些事情就不得已了?’
想到最近一段时间耗费的钱粮,陈逢内心忍不住滴咕了一声。
出兵,并不仅仅只是出兵那么简单。
将士们的衣食住行,他们都是要负担起来的。
如今,虽然不是冬季,但就算是夏天,难道人就能不吃不喝了?
因此缘故,他们虽然一直都没有动过,但是钱粮的耗费,却是从来都没有停下过。
但就算是如此,刘琦也最多只能放嘴炮,而不是直接进行真正的进攻。
陈逢也得拦着。
不然的话,一个不孝子的名头,瞬间就会落在刘琦头上。
同时,陈逢脑门上的称号,恐怕也得变成奸佞一类。
劝说儿子打亲爹……这话要是传出去,陈逢估计马上就不是陈家的人了。
虽然他不在乎,但在这之后,他恐怕就要变成彻彻底底的奸佞了。
“……”
刘琦突然就不恼了,怔怔无语地看着陈逢半晌之后,方才低声呢喃道:“先生为何不早说?”
说话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羞愧之色,几乎已经要满溢出来了。
儿子打亲爹?
他刘琦怕是不想活了!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陈逢一直都不让他出兵,一直都让他等着。
因为这事,他压根也不能干啊。
“公子也没问过啊……”陈逢满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刘琦不再说话了。
坐在上首的他,座位下面就像是放了弹黄一样,竟是完全坐不住了。
仅仅片刻之后,他便逃一样的离开了。
居然连最基本的一点,他都没有想到……
他又怎么能不羞愧?
但严格说起来的话,这其实真的不能怪刘琦,实在是最近的耗费,确实有那么一点大。
而这些耗费,那可都是他刘琦的家底。
跟刘琮争夺荆州的家底。
要是全没了,他还争个屁!
“有时候想想,这位公子还挺有趣的,起码很好哄……说起来,以后的阿斗会不会也这样?”
刘琦离开之后,陈逢不由自主地便将思维延展了开来。
然而还没等他细细琢磨,一道焦急不已的声音,直接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报!”
“进来!”
陈逢向外面喊了一声,便满脸平静地坐了下来。
“主,主公,薨,薨了!”
来人进来之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将消息说了出来。
“明公,怎……”
陈逢陡然站了起来,双目圆瞪道:“你说什么?!”
此时的他,演技大概是可以拿影帝的。最起码那种惊讶、震撼的表情,就算是再多的小鲜肉,恐怕也不及之万一。
这大概就是有人说政客都是影帝的原因吧……
哪怕陈逢这种不算成熟的政客,也都有着不亚于影帝的演技。
“主公,薨了!”来人再度说了一遍。
“明公……”
确定了消息之后,陈逢满脸复杂之色。
这里面,既有得知消息之后的震惊,也有几分隐藏在背后,且无比真实的感慨。
毕竟,再怎么说刘表也提拔过他,虽然在这期间两人差点打起来……咳,前者差点压死他。
但他也没有束身待罪啊。
反而还借助着刘琦的身份,狠狠地还击了回去。
当然,当时的刘表是很欣慰的,否则陈逢大概率也就不能像是现在一样身居高位了。
“快去唤公子前来!”
思索过后,他像是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似地,向着外面便吼了起来。
“我亲自去!”
吼完,陈逢彷佛觉得不太对劲,自己便跑了出去。
“父亲!”
刘琦听到消息之后,哭的可惨了,这可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显然是真的伤心。
不管这伤心是因为没有了后台,还是真的失去了父亲,亦或者是两者都有……最起码,他的感情无比真挚。
这种时候,按理来说陈逢不该打搅的。
“如今不是伤心之时,公子该出兵了。”但他还是开口了,而且一脸的复杂,似乎也为刘表的死而感慨无比。
“父亲必然想将荆州牧传给我!”
刘琦站了起来,双目通红的怒吼道:“否则,他们为何不敢让我见父亲最后一面?”
‘这个时候的你,很棒……要坚持哦,大公子。’
陈逢心里滴咕,脸上却是感慨悲伤地摇头道:“明公对大公子确实喜爱异常,甚至还效法秦始皇锻炼扶苏,让大公子做了江夏之主……想来,这些便是在为大公子继承荆州牧而做出的努力。”
“如今,二公子却在贼子的帮助下,窃据荆州牧大位……实该讨伐!”
‘借口我都给你找好了,你别不给力啊!’
说完之后,他半天没听到刘琦的反应,不由得便对后者眨了眨眼。
‘还有这事?我成扶苏了?这……’
刘琦的内心,霎时间便充满了震撼与迷茫。
幸好就在目光闪烁间,他恰好看到了陈逢的挤眉弄眼,连忙便重重点头道。
“对,就是如此!”
建安十三年,八月。
刘琦昭告四方,刘琮趁着混乱,窃取了革…荆州牧的大位,所以他要讨伐后者,希望四方之人都老实一点,最好不要不讲武德,否则日后总有报应。
次日,按照道理来说该是出兵之期了。
陈逢也老早…差不多刚刚到达己时,他就等在了军帐里。
毕竟,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但就在这时,一个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消息,突然传了过来。
“大公子不见了!”
陈逢听到消息,直接就愣在了军帐里,目光更是死死地盯住了魏延。
他相信,这人应该会给他一个说法。
“大公子听到曹操南征的消息以后,直接就找到了我。”
在陈逢的目光逼视下,魏延倒是很平静地走了过去,压低嗓门道:“那时,大公子唤我带上亲兵一同离开,但……我装作没有听清楚,直接转身走了。”
“你为何不……”
“算了,这不重要。”
陈逢下意识地就想反问一句,但随即也就没有了心思,摆着手道:“既然留下来,你就该知道留下来要做什么。”
“延,早已等待多时!”魏延一脸激动地道。
“咱们不是要谋反!”
陈逢当即便没忍住地呵斥了一声,之后或许觉得声音太大了,压低嗓门道:“我们只是按照大公子的命令行事罢了……毕竟,你也不想当背主之贼吧?”
到了这一刻,他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反正魏延也早就想到了,只是之前的时候,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完全没有说出来罢了。
魏延显然听懂了,但他却根本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盯着陈逢道:“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魏延这辈子,算是跟定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