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氛围有些拘谨。

二人四目相对……

其实他们都知道彼此心意，但这是第一次被人点破。

李智云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无垢。

就算没有历史的影响。

无垢这种集容貌、才华，尤其是性格于一身的好姑娘，那个男人不喜欢？

可他不清楚，为什么与历史不同，无垢会倾心他，而非二哥李世民。

他是娘胎穿越。

很小的时候，他就见过无垢。

起初无垢是跟着父母，她父母相继病逝后，就经常跟随叔父长孙顺德来作客。

不过那个时候，他作为庶子，没资格列席两个士族门阀的宴会，只能远远看看。

他还清楚记得，两人第一次说话的场景。

那次恰逢长孙顺德带着无忌、无垢来府中作客，李元吉欺负他，他从不惯着，又一次顺势狠狠教训李元吉。

大夫人窦氏虽然摆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样，做足姿态要惩处李元吉，可谁又敢把这种姿态当真？

母亲更不敢！

阴世师评价‘独孤氏、窦氏女，做大妇最得体，但也最善妒’这话一点毛病也没。

母亲作为妾室，日子并不好过，所以事发后就拼命把错往他身揽，往自己身揽，顺着窦氏的心意为李元吉开脱。

至于父亲？

出身豪阀大族，身为一家之主，这类人本质都薄凉。

庶子与嫡子纠纷。

无论道理站在那边，都是庶子的错。

结果还是他习以为常的两件套：一顿家法，然后带伤去祠堂罚跪，认清摆正身份位置。

也就在那夜，九岁的无垢，带着吃的，悄悄溜进了祠堂。

看到他撅着皮开肉绽的屁股，爬在蒲团，哼着小曲，吃着祖宗的贡品还骂祖宗不是东西。

惊呆了。

然后就‘噗嗤’笑了。

他现在都记得，无垢惊呆，又笑了的灵动模样。

这一夜他们第一次说话，也说了很多。

自那之后，他们的往来就频繁了，长大后更加频繁。

而他明明实际心理年龄比无垢大，但也慢慢接受了无垢总以姐姐自居。

感情这东西，最不受控制，来的也最是没有来由。

就这么，慢慢的，情愫就在两人心底滋生酝酿发酵。

可他终究是个庶子。

虽然他出现后，改变了很多，就比如两个人的感情，及李靖没有去江都举报揭发，而是径直跑到了长安。

可庶子就是庶子。

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尝试打破庶子的枷锁，牙刷、肥皂、精盐、改良造纸术。

可对外宣扬，都归功大哥。

父亲没想过让他扬名，而窦氏更是不会坐看一个庶子，挑战她的嫡出儿子。

这些他都可以容忍。

娘胎穿越，他与李渊本质就是父子关系。

就是现代，非独生家庭内部，父母也会有偏爱。

更何况这个嫡庶之分，如此严苛的时代。

可他没想到，这些年的功劳苦劳，换不来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补偿！

窦氏在病危前，竟然直接给母亲施加压力！甚至胁迫！

噗！

就在李智云准备打破拘谨的气氛时，长孙无垢突然笑了。

李智云笑着询问：“姐，你笑什么？”

“笑你啊！我想到小时候，我们第一次说话时的情景，我寄人篱下知道被人冤枉的委屈，好奇心驱使，偷偷带吃的去看你。”

“那知你，一点儿委屈都没，直接和祖先抢饭吃还嘀嘀咕咕埋怨祖先不是东西……”

……

“那个时候，我就很好奇，你怎么能这么乐观？”

李智云也笑了，他们竟同时想到了那夜。

“就这样好奇驱使，不断了解我，渐渐喜欢了我？”他终于明白，无垢为什么倾心他了。

下意识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妥。

长孙无垢恬静温婉的脸，浮现羞红。

李智云看着，想到了之前的梦。

十五年了，他从未如此清晰，在梦中看到前世父母的音容笑貌。

或许就是父母在冥冥中鼓励他。

且身处死局，他也没什么顾忌了：“姐，我也喜欢你。”他伸手，握住了无垢的手。

长孙无垢眼中蒙一层晶莹水雾。

外面天地辽阔，却没属于他们的方寸之地。

身陷囹圄，反倒能真正的表露心意。

只因他们一个是庶子，一个是寄人篱下，没有父母庇护的孤儿。

无人会考虑他们的感受，更不会给他们选择权。

“姐，不哭。”李智云笑着轻轻擦拭掉长孙无垢眼角的泪水，脸色渐变冷硬：“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李建成，我要他千百倍还回来！”

自从得知李建成选择出逃这种愚不可及行为后，他愤怒之余，一边冷静应对杨侑和阴世师，一边就在琢磨如何解开眼下死局。

他已经有了模糊的思路。

只是还没来得及验证，是否可行。

长孙无垢看着李智云的神色，担心他做傻事，摇头道：“答应姐，不要冲动做傻事，太原那边没有做好充足准备，他们未必敢冒险提前发动，或许为争取时间，他们会选择有限度妥协……”

李智云犹豫一下，点了点头，笑着宽慰道：“我不会冲动的，计划还需要验证完善，我可以给太原那边时间。”

谁都没提，太原那边为了他们这类话，因为从小的经历，他们一个庶子，一个孤儿，比谁都清楚，太原方面绝不会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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