鄠县。

李氏在鄠县拥有大量田产，同时也有一座庄园。

此刻，李氏庄子，犹如一个巨大的兵营。

进进出出的人，虽然穿着杂乱，可都配置了利器，最差的，也有一件锋利铁制农具。

“再说一遍！”

庄园书房内，李秀宁一脸难以置信看着独孤家来报讯的人，确认道。

来人十分肯定说道：“三小姐，此事千真万确，我家老爷是确定了世子出逃的消息，才派小人来报讯，是河东郡守尧君素……”

“愚蠢！”

不等来人说完，李秀宁就忍不住了，豁然起身，愤怒大骂：“愚蠢！不但把智云和无垢置于死地，就连整个计划，都被他打乱了！”

她虽人不在长安，可通过来人讲述，已经完全明白大哥李建成的种种算计了。

得到关陇内部，关于李靖举报的示警，他即担心自己的安危，又担心贸然出逃，打乱了太原那边的筹备。

所以他就无耻的把五弟智云和无垢扔出去投石问路！

如果杨侑不贸然动五弟和无垢，他就会现身。

可显然，长安那边，以杨侑为首的那些人，也没有足够的政治智慧。

听风就是雨，急匆匆动手。

大哥被这阵仗吓破了胆，丢下五弟和无垢，自己逃之夭夭了！

现在好了，不打自招也就算了，还让五弟智云和无垢身陷必死之局！

五弟智云，李氏五子，庶子最良啊！

留在大哥身边，就是要五弟给他出谋划策，这个无耻的兄长，竟然把李氏最出色的五弟用以投石问路！

父亲敢在杨玄感造反失败后，就开始谋划李氏起义，现在起义举兵的充足钱粮，至少一大半得益于五弟智云。

大哥还占了本来应该属于五弟的名望。

可他却……

无耻！

“独孤伯父他们，有没有营救我五弟的计划？”李秀宁绕过书案，急切询问。

报讯人摇头，“老爷让小人带话给三小姐，五公子身陷天牢，阴世师派兵看押，营救绝无任何希望！”

李秀宁闻言，脸色瞬间变白。

提前就派人传话，分明就是关陇内部的叔伯，明确暗示，他们不会为了五弟一个庶子冒险。

李氏五子，庶子最良！

难道他们李氏化家为国，开始就要祭献一个最为才华横溢的亲人？！

难道这就是化家为国要付出代价？！

……

太原。

留守府，议事厅、气氛十分压抑。

李渊起事核心成员，悉数列席。

李建成跪在大堂中央。

李渊面色漆黑，眼皮耷拉，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可眯着的眼缝中，却冷光掠动。

啪！

某刻，李渊突然一手重拍案牍，豁然起身，指着李建成怒叱：“你怎么不死在长安城！”

哗啦！

说着，李渊就把长安送抵的命令，砸在了李建成脸。

“看看！因为你愚不可及的行为，杨侑那个小娃娃，都颐指气使把手伸到太原了！”

李渊并未控制整个晋地，李建成一路化妆绕道潜行。

虽然先逃离关中却与杨侑的命令几乎前后脚抵达。

李建成匍匐在地，痛哭忏悔：“爹，孩儿无能，当时孩儿外出办事，忽闻李靖举报陷害咱们李氏，等孩儿回府接五弟和无垢一起离开时，他们已经被杨侑抓了。”

“孩儿对不起五弟和无垢！”

李渊手都在颤抖。

他同时得到的，不止朝廷的命令，还有一份关陇集团送来的密信！

信中详细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智云和无垢，根本就是被长子扔出去投石问路了！

呼！

李渊暗暗吐了口浊气，他虽然愤怒，但不能拆穿。

刘静文说得对，长子做出这种愚不可及的表现，其实是被关陇集团，利用了他的弱点，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李氏五子，庶子最良！

他这个庶出的儿子太优秀了。

他的优秀，使他李渊筹备起义，根本不需要向关陇集团张口借钱粮！！

关陇集团绝不愿，李氏夺取天下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这样一来，关陇集团还有什么价值？

没价值？

凭什么分享权力？

肥皂、精盐、陇西李纸这些功劳让长子顶替，可以糊弄外面人。

但瞒不过关陇士族豪阀。

李氏五子，庶子最良！他们就是担心，庶子智云的优秀，让他们在接下来继续这么无足轻重。

所以顺势而为，造反之初，就谋划除掉五子智云！

断他李氏，化家为国，强有力的一条臂膀！

甚至李靖突然去长安告密，都极有可能是关陇内部的引导！

要知道，杨侑虽然是王爵，可只是昏君留在关中的留守，杨侑的权力范围仅限于关中，他没有资格插手晋地。

李靖即便是揭发他造反，也应该是去江都，面见昏君！

可为什么，李靖却去了长安！

关陇集团有能力让李静那个情商不高的家伙当！

长子建成被长安那群老狐狸，牵着鼻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能深究吗？

不说自家的颜面，就是关陇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他都只能选择捏着鼻子认了。

或许，五子智云真的就不该活着，他活着，关陇许多人睡不踏实，担心扶持的李氏，会比杨广更狠！更强！

如今仓促起事，恐怕更要借助关陇集团的力量了。

“国公，世子还年轻，且长安杨侑也缺乏足够的政治智慧，听风便是雨，倒也不能完全怪世子。”太原王氏，王珪开口替李建成辩解求情。

李渊看向王珪，嘴角隐隐抽搐哆嗦。

就连王珪都看出猫腻了。

王珪这话包含的意思可就多了。

表面是为长子求情。

可实际，分明就是在暗示：杨侑缺乏足够的政治智慧，但满朝的关陇豪阀们不缺！

是啊，只要关陇豪阀中，有人肯提醒杨侑，疾风骤雨绝不是为政之道，只会把事情搞糟糕，杨侑或许就不会选择这种听风便是雨的激进手段。

事情就不会变的这么糟糕！

王珪这是在暗示他，关陇士族并不可靠，将来入关登基，不要以为有了关陇士族，晋地士族就不重要了。

‘呵呵……’

李渊心中连连冷笑。

都是利益啊！

“唐公，眼下迫在眉睫要解决的问题是，是马起义，还是向朝廷妥协。”刘文静早和李渊商议好了，所以乘机把话题引到这个最为迫切的事情。

哗啦！

坐在靠后靠边位置的长孙无忌猛地起身，撞翻了面前的矮几，“尚未准备充分，属下认为唐公应该暂时妥协，杨侑发来信函，这就表明，朝廷那边想要妥协，唐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争取更多准备时间！”

呵呵……

裴寂摸着八字胡，笑如狐，摇头道：“无忌贤侄，唐公准备什么了？唐国历来忠心体国，是朝廷听信谗言，在唐国为国尽忠时，背后插刀，残害唐公眷属，唐公被逼无奈，只能愤然起兵，号令天下群雄，推翻爆隋！”

师出有名！

现在太有利于师出有名了！

这就是裴寂要表达的意思。

“唐公，这是朝廷逼着咱们反！”

“对，朝廷不仁，别怪咱们不义！反了！”

……

一群人纷纷嚷嚷着反了。

长孙无忌脸色苍白，求助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仿若没有察觉长孙无忌，眼睛紧盯着李渊。

“朝廷不仁，代王身边有小人……”李渊满腔愤怒无奈说着，某刻，音调骤然提高：“此番，本公要吊民伐罪！清君侧！诛谄臣！”

长孙无忌隐于袖中的手，愤怒紧握，李渊分明就是要舍弃李智云和无垢！

“吊民伐罪！”

“唐公吊民伐罪，顺天应命！”

……

当日。

太原城门处，李世民极力挽留：“无忌，其实只要你理智冷静思考就明白了，现在根本不可能妥协……”

哼！

长孙无忌愤怒冷哼打断“世民，到底能不能妥协，其实你我都清楚！”

“不必找借口！”

“不错，妥协唐国公的确要冒些风险，可同样也有巨大回报！”

“杨氏已经无力收拾残局了，暂时耐心等等，等天下进一步大乱，有什么不好！”

“你们不愿，其实就是觉得智云和无垢不配你们妥协让步。”

“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救。”话中，长孙无忌拿出一张纸，递给李世民：“请世民看在往日的情谊，签了这份退婚书。”

“长孙氏与李氏解除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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