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云给百姓分发粮食，为何不给百姓分发兵甲？”

李靖边走边说道：“我想受到强迫征缴粮食的百姓，会有些勇敢的拿起武器反抗叛军，也不求百姓能挡住叛军，只要百姓能自发的袭扰叛军后路，增加一份战争的胜算不好吗？”

李靖说话时，看着李智云。

能想到利用民心，影响军心，他绝不相信，李智云想不到分发兵甲产生的强大破坏力。

李智云现在面临的处境，应该是多一分胜算的机会，都要使出来才是。

可偏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李智云就是没提此事。

他很好奇。

李智云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就继续往前走，“世叔，这点我当时的确想到了，历经这些年的时局激荡，地方各种乡约乡俗遭到冲击破坏，用礼乐崩坏来形容也不为过。”

“每个人都在人与兽的边缘徘徊。”

“的确，现在只要百姓手中有了利器，再让他们受点气，这数年时局崩坏，在人心中酝酿的戾气极大可能会被触发。”

“到时，整个晋地就会烽烟四起，对我现在的处境，的确十分有利。”

……

‘人心酝酿的戾气’

李靖听着心中极为震惊。

他在马邑做郡丞，身处地方。

这些年感受最深的就是，现在的百姓不似大业初年，如今只要百姓手中握一把刀，只要受气就敢闹事。

这是一种经验。

但李智云明显洞察了内因。

震惊之余，他也更加好奇，既然李智云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没这么做？

李智云笑着指了指自己，“我本身的处境，就是这个崩坏时局下，有人联手布局，有人当弃子抛弃共同合力形成，这里面到处充斥着阴暗、肮脏、龌龊。”

“如果我转过身来，为了自己，对百姓这么做，我本身与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

“之前在里面，我就说过眼下的时局，正在向着农民造反与士族造反两股力量融合、合流，这是好听的话，免得刺激大家。”

“说白了，就是由开始之初，百姓活不下去，求变需求引发的起义，转向我们士族阶层，狗咬狗的一场胜利果实的窃取和瓜分阶段。”

李智云说着，脸尽是嘲讽，掰着手指头数着：“早期的杨玄感，现在家父的太原势力这些太明显，都不必说了，就是我们士族内部，趁乱要瓜分、窃取由百姓引起的这场起义的果实。”

“就看看瓦岗、窦建德两部。”

“瓦岗现在被李密这个世家子控制，河北的窦建德，我之前从李家的消息网得知，正在积极笼络河北士族，这是要干什么？说白了，都在向着窃取百姓起义胜利果实的方向迅速演化蜕变。”

“别看现在各方都高喊什么高尚的口号，其实都一样的脏！”

“百姓受眼见所限，有着起义的正义性，却没有领导起义的能力，而士族有能力有见识，可士族领导的造反，先天没什么正义性可言，出发点、目的就是纯粹的权力欲。”

“在这样一场，百姓已经注定输了的起义中，凭什么理直气壮的发动百姓？”

“真tm脏！真tm黑！”

李靖看着李智云，突然抬头看天，咬牙低声咒骂一句，离开的背影，不由愣怔了。

……

大业十三年。

2月20日，离石郡望风而降！

21日，西河郡郡守献城归降李渊！

22日，叛军尚未抵达，龙泉郡郡守公开宣布，吊民伐罪，俯从唐国公！

23日，沁源降！

24日，宋老生收拢兵马不及时，一千锐士被困贾胡壁，尽没！

25日，太原叛军十二万兵马，东西北三面兵围霍邑！

短短数日之内，太原叛军长驱直入数百里，除贾胡壁随隋军死战不降，所到郡县，全都打开城门迎接叛军。

八百里加急奏报，一日接着一日，甚至一日之内，连续几条糟糕消息传回长安。

一时间，整个长安一片惶恐。

叛军气势如虹，长驱直入的进军速度，让每一个人都仿佛看到了隋王朝分崩离析轰然倒塌的景象。

气氛紧张，人心惶惶。

……

“速度太快了。”

唐府。

李智云书房。

还是三人。

长孙无忌和李智云下棋，长孙无垢在旁边煮茶，长孙无忌心不在焉下着棋，摇头说道：“杨氏失人心太严重了，数日长驱直入数百里，数郡望风而降！”

“整个战争史，恐怕都没有这种速度。”

“宋老生如果不能在霍邑挫叛军气势，让叛军气势如虹，一泄如注冲到龙门，什么都完了！”

李智云棋术比不长孙无忌，认真盯着棋局分析。

长孙无忌察觉李智云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反而专心研究棋局，不由被气乐了，询问道：“智云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啪！

李智云落子，笑着说道：“我赢了。”

长孙无忌错愕低头，看了片刻才发现，真的是李智云赢了。

李智云笑着说道：“下棋就下棋，大哥你非要一边下棋一边想其他事情，活该你有着精湛棋艺，输给我这个臭棋篓子。”

长孙无垢在旁边看着，不由莞尔笑了。

知道两人要谈正事了，帮忙收拾归类黑白棋子。

李智云一边整理着棋盘，一边说道：“杨氏丧失人心这是事实，但要说北边郡县望风而降，是民心抛弃杨氏，倒是有些夸大了。”

“充其量，是这数郡的本地士族抛弃了杨氏。”

“百姓有什么决定权，还不是被层左右，随波逐流？”

这话没错，长孙无忌点头，“君宪制的确是挽回士族人心的一记杀招，可真能挡住叛军？挡不住叛军，君宪制再好，也没用。”

对这个问题，李智云也没办法。

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太原叛军的进军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李靖离开时，他迫不得已让李靖先去霍邑。

他是真担心宋老生像历史一样，被激将出城赢战于野。

“朝廷要进行宪制改革的公示，已经在长安城公布数日，想来这个消息，也差不多快传到太原叛军了，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长孙无忌笑着说道。

他知道这段时间，李智云身的压力多么大。

直到现在，智云还能保持，做任何事情，都能专心而不被时局所扰，这份心性已经十分难得了。

他没必要再给增加压力了。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李智云做的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李智云也笑了，摸了摸鼻尖，笑着说道：“是否能引起叛军内部的混乱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当父亲知道，我没死，君宪制还是我总设计、我主导，怕是要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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