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天色渐暗,昏黄的日光落在地面那条幽深的大河,反射出点点冷光,
漆黑河流倒映着人影,随着晚风拂来,水波荡漾,岸边人影骤乱。
君子剑”岳不群抬眼瞧了瞧西山落日,微一思忖,在同天门道长、莫大先生这两位同属“五岳剑盟”的掌门通过气后,三人快步走到队伍最前方。
在一群“北少林”的武僧里,找到了留着一圈白胡子,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方证。
岳不群神色急切,行上一记抱拳记,“方证大师,如今离那黑木崖还有三十余里,这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是还要赶路吗?”
闻言,方证回首望去,便瞧见附近的江湖人士大多生出疲惫,那双灰白的眉毛皱起,心生迟疑,旋即开口道:
“不知岳掌门意下如何?”
岳不群微微低头,眼珠半转,肃声回道,“今日之事,也是少林牵线搭桥,方证大师更为此行头领,应当是大师决断才是。”
岳不群把皮球踢了回来,方证也不意外,诵了声佛号,开口道,“如今天色已晚,夜里赶路,多少不方便,那便就此歇息,明日一早在行除魔之事,恰好,老衲也有诸多疑虑与众掌门说。”
“全由大师决定。”
“麻烦岳掌门将消息传递下去。”
“这是自然。”
……
夜渐深,风微寒。
一个个帐篷搭建了起来。
最中心处,最高大宽敞的帐篷内。
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掌门汇聚一堂,显得这原本还算宽敞的帐子有些逼仄。
帐内设有主位,而方证却完全没有坐上去的意思,谦虚异常。
“阿弥陀佛,老衲冒昧请诸位前来,便是心生疑虑,想请诸位英豪解惑。”
“好说好说。”
“方证大师不妨说说是为何事劳神。”
……
在场众人,除了少许人外,其余的那些掌门之流,说是老狐狸也不为过,场面话自是不会落下。
“方证大师可是觉得我们一路走来,太过顺利?”
突然有一人道出,方证看去,面生笑容,“郭大侠所言,正是老衲不解的,老衲担心这魔教怕是设下陷阱,等着咱们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这么多英雄豪杰在此,谅那魔教也掀不起什么浪头来。”
“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我们定会一举歼灭魔教。”
“天门师兄、岳掌门说的是极,咱们这么多人呢,还怕他一个魔教不成!”
……
群雄齐声附和着,只是眼底的情绪各不相一。
方证微不可查的皱起眉毛,旋即又快速舒展。
他入夜请人过来,可不是为了战前打鸡血,而是真的担心。
只是如今场内的人,看似一条心,团结的很,可他们心里的小九九,便无人知晓了,有那么些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感觉。
看着他们热血沸腾的样子,上官惊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好无聊啊,我先回去休息了,若是有事再喊我。”
还未等群雄反应过来,便见上官惊鸿满不在意抽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小姑娘倒是挺特立独行的,不知是哪位的爱女啊?鄙人徒弟倒是还未婚配,”
“咳咳,方才那女子是铁掌帮新任帮主,上官惊鸿,据说是大英雄上官剑南的后人。”
“铁掌帮……”
一提及“铁掌帮”,众人便齐齐望向“衡山派”的莫大先生,表情古怪的紧。
莫大先生神色自若,看不出情绪来,倒是自有几分气度来。
眼角话题即将走偏,方证抬手虚压,“各位,时至今日,那魔教还未有半点反应,老衲觉得我们还需提防,万万不可大意。”
“方证大师的意思是……”
“老衲建议是兵分两路,如此一来,便是有一方出什么不测,亦可快速前往驰援。”
“那不知方证大师可……”未等岳不由说完时,帐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不好啦,不好啦,魔崽子们夜袭了!
”
“走水了,走水了!”
……
一连串的急救声引的帐内群雄表情突变,郭靖却是如一头下山勐虎般冲出帐子,所过之处,竟无一拦截者,不一会便到黄蓉的帐前。
营地内乱成一锅粥,火光冲天,震撼人心。
而在远处观摩这一切的杨过倒是看津津有味,当然今夜之事,并非他干的。
杨过闲情雅致去做这种事情。
具体是谁做的,杨过方才倒是瞧见是谁,不过对方轻功不错,来去如风,并未叫人抓住。
见夜色深沉,杨过自是不愿自己与小龙女与旁人挤一间房,迟疑一番后,想起之前曾听“天鹰教”的李天恒说过这附近的一家特殊的客栈。
“姑姑,咱们也休息吧。”
小龙女侧目看着杨过,好似在询问是在何处休息。
“姑姑跟我来!”
牵起小龙女纤细柔软的手掌,杨过飞跃离去。
二人速度奇快无比,不出一柱香功夫,已然掠出数十里。
便在这时,前方一家灯火通明却孤零零的客栈伴随着茫茫夜色出现。
离得近些。
可以瞧见客栈外面挂着的四个猩红的大灯笼,灯笼上写着“迎月客栈”四个大字。
入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那客栈却半点也没有关门歇业的意思,反而热闹的紧,仿佛专门就在夜间开设的一样。
杨、龙二人刚一进去,四周便投来打量审视的目光,似乎是认出来是生人。
客栈掌柜是个三十些许的美妇人,精致的锁骨依附着香汗,胸口鼓鼓囊囊的,好似要将那些扣子给撑开,面若桃花,明艳如珠。
此刻她的唇上含着一根黄玉烟杆,正在云吞雾吐。
瞧见杨过走来,眸间思绪一闪而过,捂嘴娇笑道。
“三娘见过杨爷,不知是吹了什么风,让杨爷来妾身这小地方啊?”
杨过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关于这店的事情也是李天恒告知的。
取过怀间银子掷于桌上,杨过平静道,“一间上房。”
“杨爷愿意光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妾身如何受得银子。”黄三娘随手又将银子掷回,朝着身后喊道,“厨子,快些做菜啦。”
后厨传出“嗯”的一声,便听到一阵烈火烹油的声响。
杨过自是知晓这家店进口的东西不干净。
“饭菜就不用了,外面的东西,杨某吃不惯。”
目送着杨、龙二人上楼,黄三娘火热的娇躯压在柜台上,左掌撑着下巴,右手捏着一锭送不回去的银子,舔了舔红唇,打了个哈欠,媚眼如丝。
“这位杨爷……倒不是外强中干。”
“菜还要上吗?”
后厨传来翁声翁气的声音,正是方才的厨子。
“人家有真本事,咱们可不要去触霉头。”
黄三娘点着烟杆,吐出一口烟,瞧见四周投来的目光,一拍桌子,娇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待会拿不出银子来,都给老娘肉偿!”
众人当即收回目光,做鹌鹑状。
楼上。
小龙女还未睡下,她坐在床边,问道,“你认识刚才那个女子吗?”
杨过愣了愣,不知她今日为何会突然问出此话,诚实回道,“我也是第一次来,之前是听旁人说过此地,想着咱们还是寻个舒服些的地方好些,便来了此地。”
“怎么了姑姑,是有什么问题吗?”
“无事,你快睡吧,我也睡了。”
杨过无奈摇摇头,一个轻身,跃上半空的麻绳上,保持着“卧龙蛰”的姿势,继续练功。
后半夜。
楼下,后厨。
一名白发白须的老头见那身材魁梧的厨子在打瞌睡,嘿嘿一笑,旋即极为熟练的解开束缚在自己身上的麻绳,踮起脚尖便要离开。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未走出厨房,数个瓷碗便被碰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近乎同时掌柜的那嘶吼的声音传来,“厨子,你是在拆家吗?”
人厨子眯着眼睛,仿佛没听见,继续扯呼。
“没意思,真没意思。”老头原地转了两圈,又砸了两个瓷碗,见那人厨子还没反应,直接就是一拳头锤了过去,口中喊道,“打你屁股!”
人厨子顿时睁开眼睛,那小山般魁梧的身材竟极为灵活的躲过了那闪电般的一拳。
“前辈何苦为难晚辈。”拔出腰间两把菜刀,人厨子浑身气场大变,“前辈,您要是没玩够,今夜晚辈便与您再过几招!”
“幼,厨子你做什么呢,来大活了,快点烧菜啊!”
黄三娘掀开竹帘,瞧见周伯通那玩世不恭的笑脸,和四周的狼藉,顿时感觉胸口堵得慌。
“前辈,你多少有点过分了,来我店里白吃白喝就算了,还打坏东西,实在是厨子能忍,黄三娘不能忍了!
”
“哼!来来来,看看我老顽童可曾怕过你们!”
呼——
疾风骤起,周伯通顿感背嵴发寒,不做犹豫,直接闪身躲避。
“好啊你呀!竟然趁我不备偷袭!真是无耻!”
人厨子手持双刀,站立如山,微微颔首道,“前辈以大欺小,怕也光彩不到哪里去吧。”
“狗屁以大欺小,老顽童我这叫除魔卫道!”
话音刚落。
老顽童运起七十二路空明拳,主动出手。
人厨子双臂肌肉隆起,坚如磐石,沉稳挥刀,没一刀都似在剁肉一般,快,准,狠。
而周伯童乃是武道大家,任人厨子如何出刀,他皆是能使着“空明拳极阴极柔的拳势化解。
老顽童似乎不想立刻获胜,姿态随意的很,完全是在戏耍人厨子。
二人缠斗起来。
一旁的黄三娘深深吸了口烟气,扶额无奈,走出后厨。
刚刚回到柜台,一名穿着绿袍,身约四五尺,留着老长胡子的侏儒出现。
“掌柜的你这何时上菜,我师父还等着用饭呢!”
黄三娘笑了笑,吐了个烟圈。
“你们“绝情谷”倒是奇怪,以往见着了妾身的小店儿都离得远远的,怎么今个来了兴趣,在此处留宿不说,还敢用饭了啊?”
“这是师父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啊。”
听着厨房乒乒乓乓的声音,黄三娘澹澹道,“饭菜没了,你们还是吃自己的干粮吧。”
樊一翁亦是听见了厨房传来的动静,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厨房怎么声响如此之大。”
“你想知道?”
环绕四周,瞧见那些人古怪的表情,樊一翁当即想到什么,选择闭嘴,眼神颇为厌恶,离柜台远了些,仿佛是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一翁,怎么还没办好?”
樊一翁身子微僵,接过房牌后,快步跑到一名做文士打扮中年男子身旁——公孙止。
“师父,咱们为何要来这家店啊,这家店是黑店,还做那种买卖。”
公孙止神色镇定,微不可查地瞥了眼柜台前的黄三娘,澹然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是。”樊一翁应了声,将房牌递了过去,旋即说道,“那掌柜的说,没有饭菜了师父。”
“无碍,饮些花露便可。”
公孙止缓缓站起,走至黄三娘面前,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几分略显僵硬的笑。
“未请教姑娘姓名。”
“黄三娘,你是“绝情谷”当代谷主,公孙止?”
公孙止眼底生出惊诧,“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绝情谷”乃是一处世外桃源,外人很少知道这个地方,且,自己甚少出谷,更不必说能一言道破自己身份,这就更稀奇了。
黄三娘翻了个白眼,“
天机阁”听说过没有。”
公孙止摇摇头,正欲说话时,忽的听见“彭——”的一声巨大声响。
便只见一道人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摔飞出去。
目标正是柜台处。
黄三娘反应极快,轻身而起,刚刚好闪躲了过去,动作之流畅,仿佛已然演练过千百遍一样。
公孙止则是探出双手,想要在黄三娘面前露一手,却见黄三娘像抓小鸡一样在半空中拎起了人厨子的脖颈子,旋即飘然落地,显然绝非庸手。
“呼……”
深深吐出口烟息,黄三娘看着眼前嘻嘻哈哈的老顽童一阵无奈。
“前辈,你整这么大动静,吵的客人没法子睡觉了?”
“老顽童这是在救他们!”
“吸……呼……奸恶之徒,何言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