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接到了一个任务。”

“就在两年前，密谍监右镇抚使告诉我，这是最后一个任务。”

“只要完成，我就可以退出密谍监，与妻女一起，享天伦之乐。”

“我十分高兴，告诉了妻子，她也在等这一天。”

“每一个密谍监的刺谍，都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从密谍监全身而退，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老酒鬼说道这里，握住酒坛的手，突然用力，紧紧攥住沿口。

“最后一个任务，是杀一个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可当我把刀横在他脖颈的时候，才发现，我曾经调查过这个人。这是一个好官，愿意为民做主的好官。”

“当时我就犹豫了，而最令我没想到的是。”

“他说，你杀了我吧，你不杀我，别人也会杀我。”老酒鬼接着说。

“你听到他这么说，当时就心软了对不对？”白小也问。

“对，我心软了，下不去手。”

“没想到此人拉住我，交给我一些信件和文册，说是一桩极大的秘密，千万不要拆开，让我想办法交给陛下。”

“我答应了他，收下了。”

“我将信件和文册藏到隐秘的地方，回去复命，并质问为何让我刺杀此人。”

“镇抚使大怒，将我下狱，扬言抄没家产。这块玉，就是这样被充公了。”

“那你为何到此？你的妻女....”

白小也问到一半，突然明白了，不敢再问下去了。

“抱歉...”白小也说道。

老酒鬼痛苦地闭上眼，双手攥得更紧了。

“几日后，我被一位私交甚笃的同僚悄悄释放，他制造了我越狱的假象，告诉我，家中出了变故，让我赶紧逃离京城。”

“我放心不下妻女，悄悄潜回家探看，不料，却发现....”

嘭！

只见那只酒坛，已然承受不住怒火的压力，被老酒鬼生生捏成了碎片。

酒液混着血水往下淌，老酒鬼却浑然不觉。

“却发现她们已经倒在血泊里！！”

“.....我怒火冲天，浑不料已经被人包围了，他们的目的竟然那些信件与文册。这时我才知道，祸从何起。”

“敌人有十几个，都是高手。”

“那夜，我大开杀戒，将这十几个人生生撕成了碎片！”

“而过来抓捕我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却没有下杀手，估计还是为了那些东西。我逃了，从此亡命天涯。”

“但在逃亡的过程中，被高手击成重伤，至今未愈。”

“原本武道七阶巅峰的我，如今只有五阶的功力。”

“所以你想找到玉佩，但玉佩是如何被王府得到？你又如何得知？”

白小也接着问。

“抄没家产，玉佩被冲入官库，后来皇帝赏赐宁王大量的玉石珍玩，这块玉佩，也在其中。”

“哼，既然密谍监培养了我，我自然会利用密谍监的办法打探消息。”

“只不过，我妻子的那块鸯佩，至今都没有下落。”

“想来，是杀害我妻女的凶手取走的，但是我无能，至今没有办法查到凶手是何人！”

老酒鬼一咬牙，一拳狠狠击在地上，土地瞬间凹陷进去一个大坑。

“所以你留在了南康，因为你通过追查，发现了凶手的蛛丝马迹。”

“似乎和宁王府有关系，但并不能完全确定。”

“是不是通过那些信件与文册，让你查到的线索？”白小也说道。

“不是，我把那些文册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但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再次拿到。”老酒鬼答道。

“那你一定是藏在了密谍监。”

白小也猜测道。

老酒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很聪明，不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前几日我得知你是宁王府的人，就对你有警觉，便立即去调查，越查越吃惊，越查越好奇。”

“因为你这份聪明，根本就不是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人能有的。”老酒鬼说。

“也绝不是一个贱籍小厮该有的。”

老酒鬼看着白小也说道：“所以我怀疑你是宁王府的探子。”

白小也尴尬笑了笑。

“那你以后准备如何？”

“我的余生，便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找到仇人，报仇！！”

说完这句话的老酒鬼，瞬间变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眼中似有无穷的火焰。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

“后来，我不止一次问自己。”

老酒鬼收敛了怒火，语气忽而变得平静起来。

“假如当时我就能够知道这个结果，在面对那个官员的时候，还会不会选择放他一马。”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白小也很好奇。

“我不知道，至今都不知道。”

老酒鬼突然笑了，却又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一定会告诉自己，不要手软，一刀下去就好。”

“但我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他的眼神，看到我抽出刀来，架到他脖子上时。眼神却是从容、坚定、不屑。”

“所以我不知道，再次看到那个眼神的时候，握刀的手会不会又一次偏向一边。”

白小也有些错愕，这个回答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你知道，如果是我，我会怎么选吗？”

白小也突然问老酒鬼。

老酒鬼猛然抬头，看着白小也，“怎么选？”

“在镇抚使给我安排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就要知道，要我杀的人是谁？为什么杀他？”

“在决定这个人可以杀之后，我根本不会犹豫，也绝不给他看见我的机会。”

“如果决定放过他，并且得到那些信件文册。”白小也一直盯着老酒鬼，继而说道。

“我会立即拆开，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这就是我的选择。”白小也答道。

听完，老酒鬼有些愕然，继而沉默了。

片刻后。

“你比我强，你的做法，当时的我根本就想不到，也不敢这么做。”

老酒鬼神情突然有些颓唐。

“接到任务不能问为什么，只能去执行。”

“那些文册是交给皇帝的，很可能极为重要，如何能擅自拆开？”

老酒鬼有些无力地说：“这向来是密谍监的规....”

“规矩吗？”白小也轻蔑地笑了笑。

“我不会直接问为什么，但一定会自己查。”

“恰恰正因为文册重要，所以才要拆开，我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不可预知的事件。”

“因为规矩，向来是由强者制定的。”

“既然规矩不和我意，为什么还要遵守呢？”

“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思考与判断，交给看不到的所谓规矩？”

白小也盯着老酒鬼，强硬地说道。

老酒鬼彻底沉默了，低下头，不再出声。

可能是密谍监二十年的训练，让他变成了一个听话的杀人机器，不能自己去独立思考。

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

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而畏惧和服从，是这个生存法则的基础。

老酒鬼需要时间来消化自己刚才的话。

哎.....！

白小也长叹一口气.....

我们每个人都想遵循自己的本心，做最不后悔的选择。

但命运却是这个世上最好，和最烂的编剧。

我们拼尽全力，想办法让自己成为人生的主角。

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成这个编剧手中小小的棋子。

是可以一路杀到底，还是中途被弃掉。

都由这个编剧说了算。

但这。

不是我白小也的选择！

就算做个棋子，在自己被弃掉之前。

我也要一刀，先把这个编剧的手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