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话没说完,便看见了堂中立着的简、白二人,立马转过话头,对二人说道。
“你们先下去,我跟你祖父说点事情,再回来说你的事。”
白小也抬头看了一眼,见来人面容严正,气度不凡,颇有威仪。
这应该就是简子方的父亲,朝廷三品大员,淮州太守。
而此时,却见太守大人面色阴沉,似乎有些急躁。
简老祖也对简子方说:“你们先下去吧,先安排客人住下,不许再乱跑。”
白小也便不敢多言,与简子方一起对两位长辈行礼,告退。
“也之兄,谢了,刚刚多亏了你啊。还是老兄你脑子灵光,我怎么就没想到要那样解释呢。”
出了草堂,简子方对白小也说道。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确实要好好想想日后修炼的事,这么好的天赋,这么丰富的资源,别荒废了。”
“另外,你就别想忽悠老祖,老人家什么没见过,就算你是孙猴子,也别想飞出如来的手掌心。”白小也说道。
简子方:“????什么孙猴子?什么如来?”
“勿圆,太守大人似乎遇到难事了啊。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白小也发现自己失言,连忙岔开话题,问道。
简子方摇了摇头,又想了想说:“你跟我来。”
便带着白小也悄悄来到草堂后墙处,弯腰潜到后窗下,竖起耳朵听。
看来这厮平时没少听墙根啊.....
轻车熟路嘛....
白小也感叹。
两人听了片刻,大致弄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原来简父除了担任淮州太守以外,还兼任着朝廷督造官,领工部侍郎衔。
主要负责朝廷御用供器的生产与制作,例如御窑作、木构作、织造、营造、琉璃作、漆作等等。
而这次出事的,便是专门烧制陶瓷的御窑作。
大安昭庆皇帝陛下,欲求长生之道,每年都要在通天山祭天。
因此,诏令淮州御窑作,每年上供八口红釉大龙缸,也就是香炉,规格通常是一抱合口的。
(瓷器术语,指的是瓷器的口径周长,恰好一个人伸展双臂能抱过来。)
而这次,听了道人的谗言,竟然升为两抱合口。
并且压下了死命令,两月内必须完工,不能耽误新年祭天。
要知道,口径周长扩大一倍,对于瓷器烧制来说,难度系数是呈几何数倍上升的。
尽管简家在淮州权势通天,但毕竟是朝廷臣子,对于皇帝诏命,丝毫不敢怠慢,简太守马上组织人手进行烧制。
这一月来,御窑作的工匠们,尝试了各种办法,日夜无眠,连续烧制了三窑,均告失败。
这次,就是第三次烧制刚刚失败,简太守束手无措,找老祖问计来了。
听到两人商议,如今已别无选择,只好用出美人祭的办法,并且,人已经选好,此刻就关在御窑作里。
计划明日整饬窑炉,后日祭拜窑神,重新开始烧制,就使用此办法。
“美人祭....哎....”两人默默退了出来,简子方叹息。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只是又可怜了一个无辜的女子。”
哼,管用?怎么可能管用!
这可是陶瓷烧制史上,最愚昧、最黑暗、最惨无人道的办法!
白小也心中冷哼。
前世曾经在书上看过,美人祭,是古代瓷器烧制的一种无奈之举。
据说在陶瓷烧制的关键时刻,会出现温度不够,窑内气氛不稳的情况。
而此时,需要将一名未出阁的女子,投入一千度以上的窑炉里,在烈火中永生,以祭窑神。
然后,可得一窑釉色鲜红,温润细腻的瓷器。
因为这种瓷器的红釉美艳至极,像鲜血染红的,便把此做法称为美人祭,也把这种瓷器称为祭红。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一样有此等毫无人性的做法。
“百工高阶大匠师也没有办法吗?需要用人命来填?”白小也问道。
“没办法,大匠师指的不是烧窑,要真管用,哪里还用得到这办法。”简子方无奈道。
“虽说是贱籍女子,而且是家里自愿送过来的。因为父亲向来厚道,必然给予丰厚的卖身钱。”
“但毕竟是一条人命,还是有些可惜。”
可惜?
这是可惜的事吗?
因为是贱籍,是家里自愿,是出了钱,就能够蔑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难道必须要用美人祭的办法?不能跟朝廷解释通融一下嘛?难道皇帝不能理解?”白小也接着问。
“理解?”简子方看白痴一样看着白小也。
“也是,你不是官场中人,不了解诏命的含义,朝廷哪里会给你解释的机会,又哪里会理解你,烧不出来就是抗命。”
“到时,朝廷里就会有小人进谗言。”
“说明明有美人祭的办法,可是简督造偏偏不用,以至烧制失败,分明就是有意违抗圣旨,是大罪。”简子方解释道。
“那如果用了美人祭,还是烧不出来,交不了差怎么办?”白小也接着问。
“如果不用美人祭,到时交不了差,负责烧制的匠师恐怕都要被杀头。父亲至少也要被撤职。”
简子方有些痛心。
“但如果用了,还是不行,最多父亲被罚奉,负责烧制的匠师被流放,但不至死,还有转圜的机会....”简子方说道。
横竖都不给你解释,只要失败交不了差,横竖都是有罪,这是何等无人道、暴虐的朝廷!!
不行,我得管!
白小也心里想,要是没让我遇见也就罢了。
既然碰上,明知道这是不可能成功的,是愚昧的,要白白扼杀一条人命,于心何忍!
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客人,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客人,一个小辈。
就算我提出来,难道就能够帮太守解决这个难题了吗?如果不能解决,我凭什么要求别人放人?
必须要先找到解决方案。
但是,要想个什么办法才好?
不能过于激烈,而且必须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白小也说:“勿圆,你知道御窑作在哪里吗?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简子方点点头,“知道,小时候经常跑过去玩,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