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觉得口中一片干涩，沉睡许久直到醒来才开始跳动的心脏又变得沉重。

是了，他知道闻人倾城来了，为什么会没有喜悦，而是隐约觉得不安呢？

她本该守着他老爸陈南，现在她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

陈白来时不过十一月的深秋时节，可现在，鹅毛大雪漫天飞舞，怎么可能还是秋天？

他下意识忽略了自己醒来时已经几乎烂掉的衣服，忽略了变化极大的气温，忽略了不该出现在此的闻人倾城，就是因为不愿意去联想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一月之期早已过了，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他搭上了性命也想学的陈家册命术，终究没能救了同是姓陈的老爸。

那个姑且称之为梦境中的回忆里，陈南一脸父爱如山爱得深沉，说希望他健健康康太太平平过一辈子的样子，不断出现在脑海里。

他的老爸从来不糊涂，只是他明白的太迟了。

陈白仰头大笑了起来。

别说陈青陈紫，其实是闻人倾城，也忍不住微微蹙眉，“陈白……”

陈白止住笑声，他的身影如鬼魅般一动，很快越过闻人倾城，顺走了她手中的那柄倾世剑。

“倾城姐，借把刀，杀个人。”

九个字，吐出唇齿，冷冽得很。

剑尖指向陈墨，“你害死我老爸，一命抵一命。”

陈墨情急之下，拉了陈紫挡剑，自己则借着身形灵巧，躲到了很远。

被远远钉在屋檐下的陈赤怒了，“陈墨你tmd个龟孙！你敢用我姐当挡箭牌！”

陈白情绪激动之下，倾世剑挥得极快，有雷霆万钧之势，眼见陈紫即将香消玉殒——

他却避开了陈紫，仍旧追着陈墨而去，就好像能判断出陈墨的走向。

闻人倾城望着陈白的背影，淡淡叹了口气，“孽啊。”

陈墨躲避不及，已经挨了四五下，他暗暗叫苦连天——陈白明明都断了气，现在一个多月过去，怎么起死回生不说，还变得更强了？

他起初还能勉强保持一个优雅点的姿势躲一躲，到后面完全就顾不得形象，只能抱头逃窜，狼狈不堪，最终，他被逼到了墙角。

“陈白，你老爸的死关我什么事？！奶奶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

陈白似乎无意一招毙命，笑着看相陈墨，不紧不慢一步步走向他，口中的话语群阴冷无比，“畜生，没有你一刀捅死我，害我来不及，我老爸会死？至于姑奶奶，如果你没有杀我，我早就纯熟地掌握了册命术，连她老人家的命一起续了！轮得到你当个P的陈家家主？”

手起，刀落。

倾世剑却被闻人倾城拦住了，她一手空空握住刀刃，淡然看向陈白，“脾气发够了没？你杀了他，陈南的命也活不过来。陈墨不过是一个工具，真正的幕后推手是谁，你还不明白吗？”

陈白看了看闻人倾城，她似乎憔悴了一点点，大概她为了救自己老爹，也损耗不少，只是，他那些看似短暂的梦境，还是让他睡得太久了。

太迟。

“倾城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呢？你流失了不少功力，对不对？”陈白因为愧疚心，放下了倾世剑。

陈青陈紫却无一人敢上前，短短一个月，那个逗比陈白堂哥（堂弟）居然判若两人。

闻人倾城自嘲一笑，“我冷静是因为，多年的现实，让我早就看穿了冥府的规矩。陈家人，必定早夭，从无例外。”

她看了看陈白，眼底的秋水化作无边的恨意，开口却冷静理智，道，“陈白，你杀了陈墨，冥府还有千千万万个道具。你要消灭的敌人，不是这些杂鱼。”

陈白的心里一阵阵胃酸翻涌，他觉得恶心，想吐——那些黑雾、黑影组成的所谓组织，大抵就是冥府——他们折辱囚禁他的祖先、逼着陈家人代代早夭，如今，他们逼着祖先立下的誓言，终于让他错过了自己的老爹。

陈白扶着墙角，吐了一地，一个月余，他的胃里是空的，吐出来的都是胃酸、胆汁、还有血液。

“我，陈白，总有一天要一窝端了那个狗屁冥府！”陈白擦了擦嘴，看向闻人倾城。

闻人倾城有些吃惊地看了看陈白，随即黯然垂首，“我喜欢你的态度，可是，他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如今他的结局你也看见了。言灵册命双绝傍身，下场不过如此，你，又何必轻易立誓……”

陈白笑笑，换了个话题，“倾城姐，你说得对，我要消灭的敌人，不是眼前这种人品低劣的杂鱼。不过——”

陈白苍白的脸色浮现一丝邪魅，忽然俯身，从准备偷偷爬开的陈墨手中夺走了册命印。

“你干什么？陈白我告诉你，我和你不一样，在这陈家村，你动我一根毫毛，我爸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陈墨试图抢回册命印。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被拱上了这个位置！

他本就是陈家下一任家主！

“如果不是你自己半路跑出来和我抢……”陈墨咬牙切齿。

册命印到手的一瞬，陈白的脑中当即心领神会，看得到陈墨还剩下的寿命是十五年。

陈白看着手中的册命印，忍不住心生嘲讽，“你的天赋也不怎么样，我记得条约里说，天赋越高的人，越早亡，册命印告诉我，你现在有十五年的寿命，也就是说，你原本也就能活到三十来岁，可见你的那点天赋不过尔尔。”

而陈白觉醒之前，寿命被延续到了80岁，只是觉醒之后，本就该死在二十三岁之前。

其实陈家上下，陈墨也算生来短命的了，但若说佼佼者，也谈不上。

纵使如此，仍然没能拦住这个少年恃才傲物，一心要坐家主之位。

“陈白堂哥，你要杀了陈墨？”陈青走上前，有些怯怯地靠近陈白，“你这样太冲动了。”

她记着那两棵仙山草的恩情，也觉得陈白这种人更适合当陈家家主。可是……

“你想对我说教？”陈白斜眼，笑着看了看陈青。“是陈墨让我知道的，在陈家村，杀人不犯法，因为这里的王法也姓陈。”

明明还是那个五官，可是欠扁的气息已经不见了，整个人充斥着一股难以令人靠近的冷意。

陈青心里一紧，“不……只是，陈墨的父亲陈北，他不会放过你的。陈家村，六成以上的人都听他的，陈东大伯是生意人，势力不在这儿，我爸也不……”

“啰嗦。”陈白不再看向陈青，他握紧了拳，拎起了陈墨的衣领。

“还我家主印”是陈墨说的最后五个字，并且话音未落，册命印扣在了他的天灵盖上，青铜色的印鉴发出了一道金光，陈墨的身体一阵抽搐，随即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