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厢之中,两个清秀到很多女子见了都自惭形秽的男生,相对而坐,中间隔了一张桌子。
“路君你……也是黑天鹅里出来的?”风间琉璃沉默良久,然后开口说。
路明非点点头,“年龄看上去不对是不是?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十来年之后了,并且身体还是十来岁的状态。”
“在那场大火之中,我因为受到了生命威胁而觉醒了言灵审判。在无意识中,审判的力量抵挡住了那些可以威胁我生命的东西,让我活了下来。”路明非一本正经地胡扯,“但随后我就陷入了沉睡,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校长。”
“校长的人在调查那个港口的时候,发现了我和另一个混血种。很难想象那个刚觉醒言灵的我究竟爆发出了多大的力量,才能在那种爆炸下活下来,又是怎么做到在昏迷一个多月的情况下依旧生命体征稳定。”
“但我们就是仿佛奇迹一般地活下来了。”路明非说,“现在想想,可能命运在卷顾我,让我可以代替黑天鹅港里的其他孩子复仇!”
路明非嘴里的话是假的,眼中流淌的仇恨却是真的。
风间琉璃看着路明非,想问的东西太多,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只好一个一个来。
“还有一个混血种是谁?”
路明非愣了一下,挠挠头道:“你如果了解过我的信息的话,应该知道这么个人的存在……”
“我的半个青梅竹马兼女朋友,现在叫零·拉祖莫夫斯卡亚·罗曼诺娃。以前叫雷娜塔,以前的全名就没必要说了,她是被父母卖进黑天鹅港的。”
“之所以是半个青梅竹马,是因为我和她在黑天鹅港出事前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初遇,还有一次是在即将爆炸前。”路明非说,“醒来之后也没相处太多时间就各自分开了,要说爱情的话,主要还是入学卡塞尔之后培养出来的。”
“也是因为在爆炸前她就在我身边,所以才跟着我活了下来并觉醒血统。”
“你来之前就知道圣骸与蛇岐八家的事情?”风间琉璃问,“你们对黑天鹅港有知道更多信息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列宁号沉没事件与黑天鹅港有关,这就足够我来日本了。”路明非说,“至于黑天鹅港,校长也查不出来太多东西,他的人就只是挖到了我和零而已。”
路明非继续说道:“如果你详细调查过我,会发现我上初中以前的信息很空泛,空泛到仿佛找不到我存在小学生这个时间段的实质证据。”
“照片,地址,熟人,这些通通都找不到。”路明非笑了笑,“表面上的解释是那个时候我父母正在研究秘密课题,而那个时候还和他们在一起的我自然不能有详细信息。”
“但实际上,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上小学的经历,你的童年是在黑天鹅港里度过的。”风间琉璃轻声说,“你的童年里没有校园生活,只有冰冷的风雪与同样冰冷的各种实验。”
路明非点点头,心说你说的都对!
“所以,邦达列夫和王将算是你的仇人,而王将之所以想让你们三个死,主要是因为认出了你的脸,对吗?”
“我猜是这样的,但不排除他和凯撒或者楚子航有仇的可能性。”路明非挠挠头。
“不过这不重要,不管他有没有认出我,只要杀了他就行。”路明非说,“不管生前是什么想法,死了以后就只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
“王将并没有那么容易杀死,这也是我找你帮忙的原因。”风间琉璃摇摇头,“在最开始加入勐鬼众的时候,我曾因为想脱离他的控制而多次尝试杀掉他。”
“但是没有用。”
风间琉璃眼中透着一丝恐惧,“第一次我割破了他的喉咙,以为自己自由了,离开了那里。可第二天他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很慌张,也很愤怒,所以立刻把刀刺进了他的胸口。“风间琉璃说,”我伸手去摘王将的面具,可那面具仿佛就像长在他脸上的一样,用力摘下的话就只能看见血淋淋的皮下组织。这一次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倒满汽油,点燃了那座建筑,看见他被火焰吞噬,然后才转身离开。”
“可是第二天他又出现了。”风间琉璃语气幽幽,“之后我又试过几次,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原本我只是想找一个强者来帮我。”风间琉璃看着路明非,“但你刚刚说你的言灵是审判,这是个好消息,我知道这个言灵很擅长杀死敌人,也许你真的可以做到帮我杀了王将。”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死不掉的混血种,所以我一定会一直尝试杀死他。”
风间琉璃一字一顿,“杀了王将我就自由了!为了自由我可以付出生命!”
路明非挠挠头,“别说这么沉重嘛,我又没说不帮你。”
风间琉璃犹豫了一下,“你觉得卡塞尔学院那边会对蛇岐八家的行为有什么反应?”
“那必然是勃然大怒啊!”路明非说,“说不定加图索家已经冲到校长办公室,嚷嚷着要学院对蛇岐八家发动混血种战争了。”
“不,如果不是考虑到我老大不一定就百分百死了,战争期间他落在蛇岐八家手里的话会很难搞,否则加图索家的混血种们可能已经对蛇岐八家的各位家主开始刺杀行动了。”
“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风间琉璃说,“局面被搅浑了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可控了。”
路明非心说其实没关系,校长会帮我争取时间的,虽然他完全不知道我的计划,只知道我不想让其他混血种势力在这段时间里掺和进来。
风间琉璃并不知道路明非的想法,他继续说道:“王将有一种可以控制我的方法,那是一种梆子声,听见那种声音之后我就会……就会失去战斗力。”
“既然你是黑天鹅港中的实验体,那东西对你会不会也有用?”
路明非表面想了想,“他们控制我的方式一直都是拘束衣,致幻剂和镇定剂,什么梆子声我倒没什么印象。”
其实在零号小的时候用过,不过后来发现他没言灵以后就没用过了,而且上辈子也对路明非用过,但路明非可以假装忘记了这茬,因为……
“但我不能确定小时候有没有对我用过,所以……”路明非顿了顿,“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再找一个帮手。”
“楚子航和凯撒?”风间琉璃有些疑惑,“说起来他们两个在哪?”
“他们两个在哪不重要,反正不是他们。”路明非说,“我会去找另一个人来帮我们。”
风间琉璃点点头,“希望路君能找来另一个强者。”
“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也是我们合作的基础条件之一。”路明非看着风间琉璃,“收拢勐鬼众的成员和产业,至少在这次合作的过程中,我不希望你们的某些产业继续运转。”
“并不是所有勐鬼众都会听我的。”风间琉璃摇头说。
“那就收拢你能指挥的那些人和产业。”路明非说,“一段时间不运转,会对你们造成影响,但不至于致命对不对?”
风间琉璃想了想,轻笑道:“可以,至少在路君离开日本之前,某些产业不会继续运转。”
路明非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虽然你说要抓紧时间,但我可能得独自离开几天,不仅仅是找那个帮手……”
他顿了顿,“还要尝试去找你口中的那个神。”
风间琉璃微怔,“路君你有神的线索?”
“没有,但……”
路明非轻声说,“其实从靠近那片海域开始,我就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头盘旋,像是有什么人想和自己说话。”
“靠近那座古代城市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浓郁了。”路明非眉眼低垂,“而在海底的尸守群开始复苏的时候,我真的……听见了有人在我耳边低语,话语的具体内容听不太清,但血统深处的被召唤感却很清晰。”
“为了抵抗那种感觉,我甚至只能暂时让老大负责和海上的人们通讯。”
风间琉璃愣住了。
“你……是白王血裔?!”
“我不知道,也有可能是那枚胚胎在召唤我,但我现在和之前确实都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路明非站起身,“在和你一起刺杀王将之前,我得先按照那种古怪感觉去找找。毕竟不管是那个胚胎还是神在召唤我,都不能给她恢复的时间,那会变得更加棘手。”
“你不是说为了抵抗那种感觉,甚至需要让凯撒去与蛇岐八家通讯吗?”风间琉璃下意识问。
路明非摇摇头,“在那座古代城市被摧毁后,那种被召唤的感觉就没那么强烈了,想来可能是那座城市有古怪,加强了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对我的召唤。”
“没什么别的事了吧?”路明非说,“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我肯定会带着帮手回来的,一星期之内吧。”
最后,和风间琉璃约定好了下次见面地点的路明非转身想要离开。
“路君,下次再见。”风间琉璃微微鞠躬。
路明非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离开了包厢。
风间琉璃坐回位置,怔怔出神。
而在另一个地方,白炽灯照亮房间,一个带着面具的身影取下监听耳机,脸色变化不定。
如果不是风间琉璃可能在那天见了路明非一面,而那个海湾又有神秘势力拦截了尸守群的话,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如果被发现了,那会打破他神秘诡异的形象,不利于继续操控勐鬼众。
但他现在有些庆幸自己这么做了。
那个人目露回忆。
他记得……当初他做过一次异想天开的实验。
实验内容是……能否直接将最强的那些基因植入其他混血种的身体里,这样就能跨过产品们的成长期,直接速成超级军队了。
最后结果当然是失败了,用来实验的五个道具废了两个,死了两个。
而黑天鹅港中,最早诞生,也最粗糙,甚至没有言灵的那个实验体……是唯一正常活下来的那个。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自己最耐用的那个实验道具。
那个人陷入沉思。
难道自己当初成功了?
源氏重工,源稚生坐在醒神寺中,看着下方被落日余晖笼罩的东京。
蛇岐八家没有找到下潜小组的踪迹,这是预料之中的,他们的存活概率本就极低,更别提发生了安全索断裂这种事。
但源稚生也没有彻底放弃,他发出了三人的通缉令,希望有人能见到下潜小组并上报。
岩流研究所里的那几个内奸在被抓住之前便畏罪自杀了,但家族顺藤摸瓜,也发现了一些他们联系勐鬼众的痕迹,可以确定他们确实是受勐鬼众指使,所以才故意在安全索和检查结果上做了手脚。
可现在发现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源稚生眼神恍忽,忽然想起那个中二到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喊过的口号。
“男人的友谊坚若金刚”
可是金刚也会有碎的时候啊……
忽然,失吹樱走了过来,低声喊道:“少主。”
原本面向下方街区的源稚生缓缓转过头,这个刚刚还在自嘲的男人,此刻重新变得坚硬如铁,肩负起如山岳一般沉重的责任。
“怎么了?”源稚生问。
樱报告道:“袭击海湾的那群已死尸守的初步检查结论已经出来了……是言灵审判留下的痕迹,和绘梨衣小姐杀死的那些尸守一模一样。”
源稚生愣了愣。
言灵审判是极其强大也极其罕见的言灵,在家族血统逐渐衰退的“近代”,哪怕是皇也很难拥有这种级别的言灵。
近千年也就那么几个而已,近三百年更是只有绘梨衣一个。
至于密党那边……源稚生只听说过校长的时间零,和副校长的言灵戒律——在源稚生这里,那种疑似来茵爆炸的事件不算在内。
尽管戒律对战斗力没有任何帮助,时间零的序列号更是只有84,对使用者的破坏力也没有那么直观的提升。
可这两种言灵的罕见程度是真的。
但现在居然有神秘混血种,用言灵审判这种极度罕见的言灵,替蛇岐八家处理了袭击海湾的尸守?
局面越来越混乱了啊……
“……知道了,继续调查吧。”
落日即将隐入天边,天色黄昏,在白天与夜晚的交替之时,两个穿着皮衣,发型乱糟糟的男人蹲在街边,乍一看像是两个混混。
哦,其中还有一个是金发的外国混混。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黑头发的混混开口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进去找麻生真小姐求助,从前天晚上的短暂交流来看,她英语还可以,而且比较善良。”
黑发混混补充,“前提是我们没有被通缉,并且她真的在这家网吧里。”
金发混混黑着脸,“听起来像是两个有手有脚的乞丐,在欺负人家女孩善良,死皮赖脸地求助她。”
可惜黑发混混不吃他这一套。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单独进去找麻生真小姐求助。”
“你有那么急不可耐吗?”凯撒压低声音。
“是饥肠辘辘。”楚子航指正对方。
凯撒心说见鬼!你以为我不饿吗?
他们两个是在半个小时前来到千鹤町这座小镇的……然后就一直蹲在那家传说中的曼波网吧对面。
凯撒和楚子航是在海滩上醒过来的,路明非则不见踪影。
对于不会日语也没有钱的两人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凯撒手上戴了一块玫瑰金的潜水表。
他们比划着肢体语言,用那块手表从真正的街边混混那里换来了两身正常的衣服和一辆老旧摩托车,并踏上了寻找曼波网吧的道路。
但很快楚子航和凯撒就发现他们失算了……
他们忘了换取头盔和食物,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尴尬局面——两个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灰头土脸,并且饥肠辘辘的流浪汉。
凯撒左右看了看,“路明非说的人怎么还没来!”
“有可能是被蛇岐八家的人在半路上拦截了,只是还没有供出我们的碰头地点。”楚子航冷静分析。
凯撒沉默了一下。
“很好,我们计划的求助流程是什么?”
凯撒加图索,暂且放下了自己心中的骄傲,将于今日进行人生第一次的尝试——向一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女孩求助。
于是楚子航也沉默了一下,非常坦诚。
“我也不懂。”
小时候怎么样先不谈,反正十五岁之后楚子航从未求助过别人。
凯撒狠狠地抽了一口香烟,仿佛是在给自己鼓劲——混混随手送给凯撒半盒廉价香烟和一个没多少油了的打火机。
“走吧。”凯撒掐灭香烟,站起身,“你记得麻生真这个名字的日语发音吗?”
“前天晚上有听过,勉强记得,但应该很不标准。”楚子航也站起身。
“试试吧。”
两人都很严肃,对视一眼后便一起走向街对面那家网吧,它有着粉紫色的霓虹灯招牌,看起来十分……多姿多彩。
如果让学院里的迷弟迷妹们看见这一幕,他们大概会觉得这个世界很幻灭。
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和学生会主席凯撒,他们合作去完成一件事情本身就很罕见,结果他们合作的事情居然是去向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求助……或者说乞讨?
人生观都快崩塌了好不好!
两人进去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排鞠躬的短裙漂亮女孩,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孩们清脆悦耳的欢迎光临——虽然是日语,但欢迎光临凯撒他们还是能听懂的。
一个女孩迎了上来,楚子航用不太标准的发音说出了“麻生真”这个名字。
那个女孩愣了愣,显然是没听懂,楚子航只好又重复了一次,然后那个女孩似乎明白了,对他们点点头,转身走了。
两人走出大门,选择在门外等着。
楚子航看了看凯撒,“你有些紧张,但好像不是因为求助的事。”
凯撒沉默了一下,“按理来说我应该希望麻生真就在这里,这样才能有人给我们求助……”
“可你心里却不太希望在这里见到麻生真,因为这是一家软色情网吧,你觉得她那样的女孩子不该出现在这里。”楚子航接过他的话。
凯撒没有说话,于是两人陷入安静。
“加图索先生?”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人转过身,看见穿着简单的麻生真,这显然不可能是麻生真的工作服,对方是刻意换了衣服才来见的他们。
楚子航和凯撒都意识到了这件事,于是默契地都不打算提刚刚的话题。
“加图索先生,真的是你们!”麻生真的英语确实还可以。
凯撒难得有些尴尬和窘迫,“你好……这情况是发生了一些意外。”
他看了一眼楚子航,压低声音用说道:“你不是很冷静吗?上啊!”
楚子航也看了一眼凯撒,压低声音道:“她不记得我的名字,但却记得你的名字,你来求助的成功概率更大。”
鬼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在用的时候压低声音说话。
麻生真看着凯撒和楚子航窃窃私语,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今天早上在电视上看见了加图索先生你们的通缉令,只是照片和加图索先生你们现在的样子不太一样,所以她们才没有认出你们。”
楚子航和凯撒的交谈戛然而止。
麻生真连忙说道:“没关系,我相信加图索先生你们不是通缉令上的那种人!”
凯撒努力寻找话题,“嗯……玩具店那份工作不做了吗?”
话说出口凯撒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找错了话题。
麻生真笑了笑,“听说有本家的人去过店里,店长第二天早上就通知我,说我被开除了。寿说这家网吧是他一个朋友罩着的,可以帮我找份工作,所以我昨天被辞退以后就来了这里上班。”
女孩沉默了一下,“……我不敢跟奶奶说我被辞退了,她当时听见找到工作的时候很开心,因为奶奶她的退休金只够我们的日常生活,但她又想送我上大学。”
“如果知道我被辞退了,奶奶就又会开始为了我的学费发愁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如果凯撒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加图索少爷,他大可以挥挥手说你的学费交给我。
可他在日本只是一个通缉犯。
于是凯撒下意识转移话题,“你跟那个寿……相处的怎么样?”
麻生真点点头,“他追得很紧,说每天晚上都会来接我下班。”
忽然女孩略带狡猾地笑了,“我和寿假装是情侣,店里的人都相信了。而且寿在你们面前傻傻的,可他在店里的人面前很威风的,所以遇见那些难缠的客人,大家都不会让我去。”
麻生真举起白皙的右手,中指上面戴有一枚银戒指,“寿还给我买了这个,这样客人看见以后就知道我是有男朋友的,有些想邀请我们出去约会的客人就知难而退了。”
“……看起来你们相处的确实不错。”凯撒干巴巴地说。
见鬼!一向自诩优雅贵族,绝不会让女士陷入尴尬的他,现在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在凯撒沉默的时候,麻生真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些纸币,她将那总共五千多日元的纸币递给凯撒。
“加图索先生应该是来找我借钱的吧?我今天身上就只带了这些,所以就只能借给你们五千多啦。”麻生真低声说,“通缉你们的力度挺大的,加图索先生你们要小心一点,不能再像这次这样光明正大啦。”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哪怕是奶奶和寿都不会!”
女孩小声保证着,小脸上带着笑容,笑得很温柔也很干净。
凯撒怔怔地接过那些钱,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触动到了。
原来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孩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所以在刻意换衣服出来见他们的同时还带上了钱。
凯撒和楚子航现在是通缉犯,通缉犯借了钱可不一定有机会还,可这个女孩还是说是借给他们的钱……是为了照顾他们的尊严吗?
凯撒张了张嘴,想说“别在这里工作了,等我回去以后,你的学费交给我!”
可随后尊贵的加图索少爷就想到了路明非预知梦里的内容,于是便略显无力地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麻生真忽然不笑了,她看着凯撒,眼神干干净净,像是山间流淌的清澈溪水。
“加图索先生,其实我在这里没有做过那些太过分的工作,奶奶教过我要懂得自重。放心吧!虽然家里条件确实不太好,但我也是知道要靠自己努力过上好生活的!”
凯撒彻底愣住了。
女孩不可能听见了他和楚子航的对话,就算听见了也不可能听得懂……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什么不对劲的眼神吗?
麻生真之前忽然提起奶奶想送她上大学的事情,就是想告诉自己她来这里工作的理由吗?
可自己却依旧让她感受到了古怪的眼神?
极其少有的,凯撒加图索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做错了。
麻生真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加图索先生,你们都是善良的人……对吧?”
楚子航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捅了一下凯撒,提醒对方好好回答问题。
凯撒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就算此时他灰头土脸,只是一个日本的落魄通缉犯,可那笑容却依旧如太阳般灿烂。
“当然!”
很快,麻生真回去了,两人转身离开曼波网吧。
凯撒低头看着手里那五千多日元,这对加图索家的少爷来说当然不值一提,甚至连他的一支日常雪茄都买不来。
可他此刻却发自内心觉得这些钱很贵重……比他以前那张在各大国家的高端场所拿出,都能表明身份获得郑重对待的黑卡还要贵重。
凯撒没由来地心想。
如果那个预知梦是真实存在的……那个看见麻生真小姐死在自己面前的凯撒加图索,会是什么感受?
楚子航忽然停下脚步,凯撒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只见一个魁梧汉子向他们两个奔跑而来。
“两位师弟!对不起对不起,师兄我来晚了。”魁梧的德国汉子哈哈一笑。
凯撒心说见鬼!路明非说的人怎么会是你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一段时间过后……
“……”
凯撒和楚子航都在雨中仰头看着这座豪华建筑的招牌。
《高天原
“这是……什么地方?”凯撒下意识问。
“牛郎店啊。”芬格尔感叹,“路师弟真是个天才!这里离源氏重工不远,而且还因为是牛郎店,导致没有蛇岐八家的人会来搜查这里,这就是中国所谓的灯下黑吗!”
楚子航和凯撒都沉默了。
路明非……你等着!
大雨倾盆。
麻生真在女孩们的起哄下,举着伞走出网吧大门,看见了门口的野田寿,以及他身后那辆车。
野田寿左手举着伞,右手揣在兜里,不知为何神色有些不自然。
“那个……今天下雨嘛……所以我找堂哥借了车。”
麻生真低头看着鞋尖,小声回答道:“嗯。”
他们两个这两天大多数时候相处模式都是这样,估计得等真正熟悉以后才会没这么青涩。
“我们走吧。”野田寿干巴巴地说。
麻生真上了汽车后座以后才发现驾驶座上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而野田寿这时也坐上了副驾驶。
“老爹……你真的能开车吗?”野田寿有些紧张。
老爹?!
麻生真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下,她战战兢兢地打招呼道:“叔叔晚上好……”
“哦,你好你好。”
野田老爹先是笑呵呵地和麻生真打招呼,然后转头看向野田寿的时候就瞬间没了好脸色。
“你不相信你老爹我?再说了,我来开车还不是因为你自己……”
野田老爹的话语停住,他瞪了野田寿一眼,然后对麻生真温和道:“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麻生真连连摇头。
时间流逝,汽车缓缓在麻生真的住所前停下,她打着伞下了车。
麻生真犹豫了一下,转身看着副驾驶上的野田寿。
“你……没事吧?”
“没事啊!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有事?”野田寿大声说。
“那你……为什么一直把右手放在兜里?”
是的,从一开始野田寿的右手就揣在兜里,唯一一次拿出来大概就是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可那个时候麻生真的视角刚好看不见他的右手。
野田寿额头上冒出细汗,神色挣扎了一会,最后缓缓地把右手举过车窗口,让麻生真看见了他手掌上缠着的绷带。
“你这是怎么了?”麻生真有些吃惊。
“今天中午路过的时候看见有个家伙调戏女子初中生!作为男子汉当然不能不管这样的事!”
“我直接上去踹了他一脚!”野田寿在副驾驶上昂首挺胸。
“至于手上的绷带……“
野田寿顿了顿,逞强道:”这都是男人的勋章!”
麻生真眨了眨眼,“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有。”野田寿老老实实地回答。
“……痛吗?”麻生真小声问。
野田寿明显停顿了一下,“一点也不痛!”
其实痛的要死。
“要不这几天你就别来接我了吧?好好休息一下。”
野田寿急了,“我真没事!”
麻生真低着头,小声说,“伤好了以后……再来接我吧。”
野田寿呆了呆。
“欸?”
“咳咳!”野田老爹咳嗽了一声。
“叔叔再见!”
麻生真红着脸微微鞠躬,转身小跑着走了
野田寿望着麻生真的背影,还处于懵逼状态,野田老爹就悠悠开口道:“醒醒,人家小姑娘都走了。”
“哦……”野田寿回过神。
她为什么要害羞啊?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为什么我不知道?
野田老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叹了口气。
“你去混黑道之前,我跟你说的那句话,还记得吗?”
“记得啊。”野田寿说。
“你觉得我当时是什么意思?”野田老爹问。
“我们混黑道的人,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野田寿自信满满地回答。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是这么理解的……”野田老爹有些无奈。
“不管你将来的妻子会不会是这个叫麻生真的女孩,你都给我听好了!”野田老爹骤然严肃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幸福安稳的家庭和黑道事业,你最好只选一个。两个都想要,最后可能一个都没有。”
“浩三没给你安排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你现在还可以回头,好好想想吧……”野田老爹说。
野田寿愣住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在前天晚上,某个路人甲在看见他对麻生真道歉的时候,心中有闪过这样的念头。
在那个被覆盖的时间线里,野田寿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是当时伤心一段时间,然后就放下对麻生真的喜欢?
还是因为这件事认识到黑道的残酷,就此退出黑道相关的所有事情?
又或者一夜之间变得成熟,奋斗十几年,最后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黑道大老?
那个路人甲不知道答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