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颜承德绷着脸,抿着唇,紧握朱笔,很快一个个铁画银钩的血红‘杀’字跃然纸上。
“老爷,宫里来人了!”
门外守着的小厮知他不喜外人进入书房,就在门口恭身唤了一声。
“让他在前厅等候!”
颜承德眼里无波无澜,握着朱笔的指腹再一次用力,手背上隆起的青筋更加鲜明。
“老爷,他已经往这里过来了!”
咔嚓!
朱笔承受不住如此强劲的力量终于从握着的地方断裂,用力过度的指腹开始回归原色。他一愣,慌乱的放下手里的半截笔,把书桌上写着‘杀’字的宣纸揉搓成一个团扔到旁边的纸篓里,又把断了的笔用书盖好。
刚做好这一切,王卿就到了书房门口。
看见来人,他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得冷笑,像是浮动的涟漪迅速的滑落脸部,在双眸快速发酵后消失在眼波深处。
“族长,大喜啊!”王卿摆弄了一下右手里的净鞭,这才抬头笑呵呵的说着。
“怎敢劳烦王大总管亲自走一趟?真是折煞小人了。”
颜承德诚惶诚恐的说着,恭身把他请了进去。
王卿走到他身边一顿,扭头翻了翻未拿净鞭的左手,敛了笑容,昂头朝着书桌左首的位置走去。
真是只喂不饱的吸血鬼!
颜承德在心里暗骂一声,肉疼的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藏在袖子里,然后换上一副笑脸小跑着跟上。
趁着服侍他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到他的手里。
王卿不动声色把手里的银票藏在袖子里,指着他笑道:
“一看你就是一个懂规矩的。不枉杂家老在皇上面前替你说好话!”
颜承德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先前自己为了牵制王梅故意没有把颜挽月被逐出族的事情上报一事。虽然当初白白被他讹去了不少银子,好歹事情已经平息了。
他接过丫鬟手里的香茶,俯身奉上,感激的道:
“一切全赖总管大人照拂!”
王卿摆摆手,苦着脸道:
“这茶,杂家可没有时间喝,杂家还等着族长为颜挽月重续族谱上的名字,好回去交差呢?”
“这种小事,哪里能劳烦你亲自出马?您派个人来知会一声,小人立马给您办好!”
王卿扫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道:
“你还是赶紧着吧,皇上还在宫里等着急用呢?这次可不能下了赐婚的圣旨,被指婚的对象却找不到人。”
颜承德脸上一红,唯唯诺诺的道:
“小人听到外面的传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就给您把族谱拿来。”
王卿起身连忙拽住他,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肩膀道:
“族长办事杂家放心,宫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杂家呢!以后你这里要是再出了什么状况,只要你有足够的诚意,杂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小人送送您!”颜承德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不必了!”
王卿扫了他一眼,红光满面的揣着银票走了,颜承德站在书房里望着空空的门口,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午后,赐婚的两道圣旨终于到了颜相府。前来宣旨的是一个眼生的公公。
颜承泽率领众人接了旨后,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前来宣旨的公公。
王梅见女儿愣在原地,明显不在状态,赶紧把她扯到身后,对着颜承泽微微欠身:
“老爷,既然这里已经没妾身什么事了,那妾身就带着轻舞先回去了。”
“嗯”
颜承泽抬头愣愣的应了句,继续喜滋滋的盯着左手里的那道已经合上的圣旨。
王梅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暖,左手里的那道圣旨是给轻舞的,至于背在身后的右手里的圣旨是给颜挽月的。
相爷,还是最疼爱轻舞的!
只是,轻舞却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她眼眶一红,拉着女儿的手猛然转身。
相公!梅儿这辈子只能对不住你了,若有来世,定当端茶倒水好好伺候你。
颜承泽看着她们都走远了,偌大的院子里只留下自己与身后垂手恭立的吴管家。
他状似疲惫的张开臂膀伸了一个懒腰,之后两只袖口很自然的对接在一起,悄悄把两只手里的圣旨掉换了个。又换回先前的模样。
他盯着左手里的圣旨,不禁湿了眼眶。
女儿,你终于可以回来了。这一次咱们再也不用惧怕任何人。
晚些时候颜承泽把颜轻舞叫进了书房。
“爹爹,您有什么事就说吧!”颜轻舞坐在书桌左侧的藤椅上,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淡淡的开口。
颜承泽合上书简,十分忧心的说道:
“最近朝堂上有些微妙,你尽量不要和朝堂上的人走动,哪怕那个人是裕王爷。”
“女儿知道了!”她手上的动作一僵,咬着唇瓣说着。
难道爹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颜承泽见她似乎不高兴,赶紧解释道:
“轻舞,所有婚期将近的待嫁女子都是在家里为自己缝制嫁衣的,所以爹爹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必紧张。”
她抬眼闪过一抹亮光,又很快的黯然。
“嗯!”
俊辰哥哥,若是有朝一日,你知道了我与他的事情会不会再也不理我?
颜承泽把她的欣喜与不安都看在眼里,虽然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心里也不好受。
“轻舞放心,裕王爷若是敢对你不好,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爹爹,他对女儿很好的!”只是说出的话明显没有了底气。
颜承泽又安慰了她几句,打发她出去。却对她的行踪悄悄上了心。
先前去颜相府宣旨的公公,回了宫就去了王卿的住处。
“回来了!他可有说了什么话?”王卿从榻上坐了起来,一边用手拢着梳理的一丝不苟头发,一边心不在焉的问着。
那公公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儿,一个劲儿的捂住嘴儿偷笑。
王卿听到声音朝他那里一瞥,眼里闪过一丝懊悔,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
“难道是来回的路上遇到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情?”
“不是!”他抬头一愣,继续低头捂嘴儿笑着。
王卿沉着脸,绕着他走了一圈,看他倒是不笑了,眼睛却亮晶晶的。气的他猛然出脚踹在他的腿弯处,厉声喝道:
“那你笑什么,还是你收了颜相的好处?”前一阵子自己去颜相府里宣旨,白白看了他一顿臭脸不说,连一个茶钱都没捞着。难道这一次他突然转了性,脑子开窍了?
早知道就不让这个新来的小泥鳅去了!
小泥鳅虽然是个新来的,却也知道收授贿赂的后果,赶紧跪在地上解释,“不是的,不是的?”
“那是什么?”
“是,小的看见颜相对小的千恩万谢,”
“嗯?”王卿面色不善的望着他。
吓得他打了自己一耳刮子,赶紧改口,“不是,是对皇上千恩万谢。”
“行了,赶紧接着说!”
“小的觉得他也没有乡下传的那么厉害。”
“你这个土包子,赶紧给杂家滚!”
王卿连连出脚,把他踹出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