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薛瑞和刘晋等人去吃午饭,碰巧又在路上见到了马轼。
这马轼人缘还真广,有不少天文生对他前呼后拥,看起来十分受人敬重。
再看薛瑞这边,就只有刘晋和陈立以及档房的范岩几人,声势显然没发跟对方比。
马轼孤高气傲,见了薛瑞忍不住轻蔑一笑,便在众人簇拥下进了食堂。
刘晋呸了一声,骂道:“神气什么呀,不就是早入监几年么,小爷要是有你这么大年岁,不比你差!”
“行了,吃饭去吧。”
薛瑞示意刘晋稍安勿躁,反正这家伙就是只秋后的蚂蚱,恐怕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坐在一桌,还没吃完,就见一人风风火火跑进来。
这人他们也认识,正是帮监正办事的张书办。
张书办进了食堂,先是环顾一圈,见马轼和几个天文生在内,便对众人道:“诸位,监正召集官生到堂前议事,快随我过去吧。”
“这个时候议事?”
众人都有些懵,现在正是饭点,连个清净饭都不让吃?
刘晋低声琢磨:“监正每日都要参加朝会,此时应该是刚下朝,这么着急召集大伙议事,恐怕有什么重要消息宣布。”
“走吧,咱们去看看,免得去晚了。”
见天文生们都放下快子离去,薛瑞也抹了嘴,和几人一起往外走。
走到门口,薛瑞故意放慢了速度,落在同样外出的马轼身后。
马轼的其中一个狗腿子见状,嗤笑道:“有些人还挺有自知之明。”
“就是,就是。”
这句话顿时让周围的人窃笑起来,显然他们都对薛瑞退缩的表现十分鄙夷。
“娘的,我……”
刘晋几人顿时大怒,一副要跟对方干仗的样子。
他们早已视薛瑞为魁首,自然听不得对方那嘲讽的语气。
薛瑞忙拦下,劝说道:“不要冲动,那姓马嚣张不了多久了。”
几人一怔,随即都放下心来。
薛瑞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既然敢这么说,就说明他很有把握,就让那姓马的再猖狂几天吧。
这么一想,众人的气就消了很多。
等到了大堂前,许惇已经和几位监官站在高台上。
“张书办,人都来了吗?”
等众天文生站好,许惇向台下的张书办问道。
“回大人的话,本监官生皆已到场。”
“好。”
许惇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本官召集尔等前来,主要是想说下关于本监编撰的历书中,有关南北两京昼夜时刻值修改一事,现在陛下已经做出决断,让本官宣告监内。”
这个问题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连监中官生都起了龃龉,众人听说有了结果,下意识看向人群中的马轼。
马轼倒是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做出决断,不过以他所想,朝中不少大臣都支持自己的建议,想来皇帝也该考虑这些因素,做出顺应大势的决定。
想到这里,马轼不由激动,只要此事能成,那他在监中的威望便无人能及,而且岳正那边也会承自己情。
要知道,翰林官被誉为储相,以岳正殿试探花的身份,再加上现在编修的官职,将来登阁拜相不成问题。
岳正利用改历之事做文章,就是为了获取清名,让自己的名声响彻朝野,为将来拜相做铺垫,而自己投之以李,将来他岂能不报之以桃?
正这么美美想着,就听许惇略有些激动道:“陛下今日在朝中做出决议,命本监在历书中采用北京昼夜时刻值,今后岁岁如此!”
哗——
在场天文生都哄闹起来,就连台上几个监官也觉得不可思议。
马轼脸色顿时铁青,上前急呼道:“监正,陛下怎么可能支持沿用去岁历法,朝中大臣们会答应吗?”
许惇目光转向他,冷声道:“陛下圣心独运,独断乾坤,岂能被人左右?况且,陛下已在朝堂明确表态,大臣们并无人反对,咱们钦天监照着旨意办事即可。”
“改历之事有碍大明江山稳固,学生必会再次上书陈明厉害!”
马轼哪里想得到大臣们为何都改了注意,还以为是皇帝强行下旨,心中涌出浓浓不甘。
许惇不由笑了起来,对马轼道:“你也不用上书了,陛下今日在朝廷上说了,要调你去南监当差,你还是先回去收拾行装,只等京师解禁,便可南下了。”
“调我去南监?”
马轼闻言顿时傻眼了,昨日在朝堂上,皇帝问话时对他颇为客气,怎么突然就要将他发落到南京去呢?
当着这么多人面,马轼自然不会觉得许惇是在假传圣旨,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在北监苦学多年,眼见着就要鱼跃龙门,可现在却被发配到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南监,这简直是在要他的命!
马轼顿时慌了,忙上前哀求道:“监,监正,学生在北监待惯了,不想去南监,可否通融一二,日后我必……”
“放肆!”
话还没说完,就听许惇暴喝道:“此乃陛下之意,岂是本官想改就能改的,你与其来此哀求本官,不如多反省为何会有这般下场!”
“我……”
马轼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忽然发疯似的叫道:“是岳正,都是岳正蛊惑我,让我上书反对改历,好借此事做文章,我被他利用了!”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马轼真的不畏强权,敢和监官们斗法,敢情是受了别人指使。
许惇闻言,不由思忖道:“你若觉得冤枉,便上书去自辩吧。”
“对,对,我马上写!”
马轼闻言激动的连连点头,说完就一熘烟跑回了值房。
等马轼离开,官生们也各自散去。
路上,刘晋压下心中激动,对薛瑞竖起拇指道:“薛兄,还是你厉害,这才过了一日,就把马轼踩在了脚底下,小弟我是服了。”
“敢和薛兄作对,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
陈立不由庆幸,昨天得了薛瑞提醒,他爹陈淼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当即写了封奏疏替自己做辩解,现在看来,他爹应该不会受到牵连。
薛瑞苦笑道:“这土木堡之败,早已盖棺论定,想拿此事做文章,陛下自然不会答应,马轼咎由自取,这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哈哈,薛兄实在太谦虚了。”
众人不由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