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消停的众人,此时此刻,又开始聒噪了。
“僵尸?去个球吧,除了老龙观道爷,谁能治僵尸咬伤!再说,河里怎么会出僵尸呢!”
“妥了,妥了,这个年轻人肯定跟老汉是一伙的,在这里演双簧呢。”
“刚才我就觉得不对,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这老汉不是渡口的老冯吗,真是人穷志短。”
老汉脸上挂不住,想争两句,被陈青示意打住。
陈青小声说:“老伯,现在天晚了,我要回家了,咱们明天再见,老伯住在哪儿?我明日好拜访你。”
由于一整天都在画净衣符,现在陈青觉得脚步有点轻,加上老汉刚才所说,虽然寥寥数语,却惊心动魄,老汉连僵尸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可见这头僵尸本事不小,若是自己轻易行动,指不定有什么后果。
“我是渡口的老冯,几十年了,都在颖水当艄公,明天刘家娶亲,我们十来个艄公都要打帮手。”
颖水河宽两百多丈,将三羊镇一分为二,镇北绝大部分都是穷人,而镇南毗邻县城,住的多是富户。刘家占地十几亩的大宅子,就座落在镇南。
本来,若是绕道,两里之外,颖水窄狭处,有一座石桥横跨南北,但刘家似乎不愿多走冤枉路,所以,管事人今天约好了包括老冯在内的十多个艄公船夫,用以明日渡水。
“刘家就是财大气粗,”老冯眼露羡慕,“每人两块现大洋,包一天工,本来石桥隔着不远,但人家就是愿意花钱,”又压低声音说:“据说,那座石桥当初造桥的时候,有童男童女打的生桩,不吉利,刘家才不愿意让新娘从桥道过。”
“打生桩?”一股寒意,沿着后背直窜脑勺。
饶是在21世纪文明年代,陈青也听说过打生桩的恐怖传闻。动土建造大工程时,会破坏原本和谐的风水,地气一破,就容易出事,于是便会用活人献祭,镇压地气,比如说建桥,将一男一女分别砌入桥头桥尾。桥修造就会容易得多,竣工后也能长久使用。
“咚,触发隐藏任务,是否开启【石桥生桩之谜】?”脑里突然响起提示音。
陈青看到,【石桥生桩之谜】的任务栏下面,有两个按钮:【是】或者【否】。不过两个键都是灰色。陈青的意识移动到【是】这个按钮,跳出一行对话框:
试炼任务尚未达成,无法领取新任务,试炼任务一旦结束,可自由选择是否领取。
【石桥生桩之谜】任务达成的奖励:人物属性点增加3点,可选择以下6种属性中的三种进行升级。生命值,灵识值,体力值,敏捷值,侦察力,魅力值。同时,奖励商城积分5点。由于现在尚未绑定灵异大师系统,准宿主的人物属性亦无法察看。
唉,现在只是“准宿主,”成为正式宿主后,看样子好处不少,陈青只能眼巴巴地收回意识。
和老汉告别,陈青踩着厚厚的积雪回房。
大雪初霁,一抹残月,冷冷地挂在夜空。
是夜,陈青隐隐约约听到了抽泣。
次日一早,被唢呐声吵醒。
穿好棉袍,洗漱完毕,陈青推开房门,不大的三合院,此时已是熙熙攘攘,人满为患,新娘凤冠霞帔,被搀扶着上了花轿。
迎亲队骑着大马的,是个年纪不过八岁的小女孩,做男装打扮,从吃瓜群众的谈话中得知,这是新郎最小的妹妹,代兄迎亲,也从另一方面反映了新郎病得连门都出不了。
吃瓜群众大多是瞧个热闹,也有些年轻汉子叹惜不已,好好一块羊肉,让病猫叼了。
人群里有一个年轻人,满脸怒容,颇为眼熟,陈青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个痦子房东也跑东跑西,忙得屁滚尿流,真对得起“老猴”这个外号。他一脸傲娇状,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是他结婚呢。
陈青随着人流,踏着泥泞,来到颖河老渡口,十艘渡船一字排开,寓意十全十美,老冯也在其中,换上了干净衣服,腰间还扎着红带。
迎亲队全都安置上了船,有些看热闹的还不罢休,绕道到两里外的石桥,然后一路小跑,追赶迎亲队伍。
迎亲船队,行得十分缓慢,专门有一人往河里洒供品干果。
宽广的河水,此时此刻,却显得阴沉可怕。
咕咚,咕咚。
行到半路,不知怎么回事,水面泛起一个个大水泡。
乘花轿的那艘船行到哪里,水泡就冒到哪里,仿佛下面有一条巨物尾随。
刚开始被唢呐声掩盖,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水泡,水泡也越来越急。
咕噜噜,咕噜噜。
迎亲队停止了喧哗,只有唢呐手还在卖力吹着。
管事人嘴上的烟卷哆哆嗦嗦,“难道要走蛟了?这寒冬腊天的……”招招手,意示船夫快点划。十艘渡船加快了速度,先后到达对岸,轿夫将花轿抬起,迅速前行。
最后一艘渡船,也抵达岸边的栈桥。
这艘船正是艄公老冯的,比较小,连船夫老冯在内,共计三人。一个帮忙的刘二狗,一个是陈青的房东老猴。
老冯早就看出了异样,硬着头皮,浑身抖得像筛糠,“又来了,又来了!”一路上使劲划船,眼下到岸了,不顾小腿疼痛,比船上那两位率先上岸。
突然,一只长满绿毛的手伸出水面,把船板顶出一个窟窿,小船剧烈摇晃。
嗵!这怪手又是一击,把整个船掀翻。
刘二狗因为宿醉,脑袋还不甚清醒,老猴呢,没有老冯清楚底细,两人就慢了半拍,都掉到了水里,瞬间淹没。
血水不断涌出水面。
迎亲队后面乱成一团,唢呐声、尖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
巨大的水花哗哗直响,老猴的脑袋浮出水面,然后是上半身,他拼命喊道:“老冯,拉我,老冯,拉我一把!”
老冯上次上过亏,哪里还敢到跟前,船也不顾了,保命要紧,躲得远远的。
生死攸关,老猴挥发了超乎寻常的力量,两手死死抓住栈桥边,一点点往上抠,拖着两条腿,拼命爬。
最后居然上来了。
刘二狗却再也没有出现。
老猴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因为受惊过度,两条腿不听使唤,饶是上了岸,还只能用两只手爬。
那只怪手,在水面上徘徊了一阵,似乎很不甘心。
众人面面相觑。
怪手下面有一团黑影,因为方才老猴挣扎得厉害,水质很浊,看不清楚。黑影一点点沉入河底,怪手终于消失了。
老冯这才将老猴搀了起来,“兄弟,兄弟,腿没事吧?”
老猴回过神来,盯着被扯破的棉袍,冷得直打战,“腿还在,腿还在。”
“哎哟,你被它咬了!你中尸毒了!”老冯指着他裸露的腿肚,大声叫道,只见上面有几个血洞,周围又黑又紫。
“那怎么办?”老猴接二连三受惊吓,方寸大乱,全然没有往日的精明。
“昨天有个小哥说这是僵尸咬的,如果不拔出尸毒,过不了几天,就会全身烂透,骨子渣子都不剩。”
“啊?他在哪?”老猴顿觉一股尿意袭来,裤裆里暖和了不少。
老冯朝周围看了看,这个时候,之前看热闹的人群,从石桥那头潮水一般涌了过来,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哥长得白白净净的,秀气得很,昨天傍晚在包子店碰到他的。”老冯瞅了人群半天,摇摇天,“他不在这里。”
老猴心里叫苦不迭,难道是陈青?之前那么坑陈青,他能给自己好脸色?要不,下跪求求?花些钱也行,唉!真是老天瞎了眼……
在队伍前面指挥的管事,看到队尾乱成一锅粥,小跑过来,一把揪住老冯的的肩膀,“怎么回事?”
“刘二狗被河里的僵尸吃了……”老冯吸了吸两条大鼻涕。
管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盯着河面徐徐扩散的血迹,一跺脚,“大家跟上,可别误了时辰,这东西是水鬼,不敢上岸。”
刘二狗平时就是个帮闲角色,光棍一条,好吃懒做,也没什么亲人,这次不过是厚着脸在刘家讨酒喝,却不料因此丢了小命,死就死了,大不了刘老爷请乡公所那帮人喝一顿。
“刘大管事,刚才我被拖下水,看到那水鬼肚子上有两排牙,比刀子还利,幸好它是用上面的嘴咬我,被我挣脱了,如果是下面的,啧啧,我今天也交待了。诸位,我告诉你们,那水鬼长了张人脸哩。”老猴又开始碎嘴了。
刘管事狠狠瞪他一眼,骂道:“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船夫老冯也帮腔说道:“兄弟,你落水之后,扑腾了几下就爬上来了,还没有小孩尿尿的时间长,咋能看清水鬼脸?”
老猴咳嗽两声,见刘管事走远了,刻意压低声音,却又刚好能让旁边那些人听到,“我说老冯,你别挤兑我,我还真感觉在水里有一年那么久,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它有两张嘴,肚子上的嘴咬断了二狗脑袋,又用脸上那张嘴衔我小腿,这水鬼还真是的,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你们猜,这水鬼长得像谁?”
老猴咕咚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嘴唇继续说,“他好像花姐的娘!杨杏林的媳妇!以前她还没有跟小货郎私奔的时候,我一天能见她三次,那张脸熟得很。”
船夫老冯闻言,裤裆一股暖流,汩汩而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老冯心里哀叫,难道她变成了水鬼?八年前,我将她和那个小货郎一并沉入河底,这颖河哪里水缓,哪里水湍,我清清楚楚,藏尸处就是再过一百年也不会被发现,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杨韩氏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又浮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