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系统提醒,陈青特意在石桥上逗留了一阵。
如果真有童男童女被砌入桥墩,真是丧心病狂到家了,陈青感到一阵不适,眼皮跳了两下,似乎有微弱的声音传到耳中,微不可闻。
无论他怎么努力去听,都听不清楚。
一定要调查清楚这件事,不过这个时候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等试炼任务结束后再来吧,陈青下了石桥。
唢呐声在朔风中,断断续续。
现在到哪里去寻找新死之人呢,退一步讲,就是碰到了,家属也不会冒险相信他的一面之辞,肯定会选择立刻烧尸。
而系统给出的七日期限,今天已是第二日,死亡之爪从接受试炼任务的那一刻起,就一点点在逼近了。
陈青满怀心事,回到三合院,此时的院墙上,几个囍字越发显得冷清。
院中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双眼布满红丝,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跑来跑去,一手举着红烧肘子,另一只手托着个鹌鹑笼。
正是杨杏林、杨小七父子。
陈青朝他点点头,实在不想违心说些道喜的话。
杨杏林招呼陈青到里屋坐坐,喝些老酒暖暖。陈青想了想,同意了。
杨家租的这套屋子有三间,里间有门锁,是杨花姐的,正堂一间,还有一间是杨杏林的。此时,屋里地上满了不少食盒,全是刘家送来的。
两人坐好,杨杏林让儿子到外面玩去,然后拿出一坛酒,拍掉封泥,倒在两只黑陶碗里。
酒精含量并不高,比啤酒强些,陈青饮了一碗,杨杏林又给他倒满,陈青又喝了。
“你定然看不起我,”沉默了一会儿,杨杏林说,“媳妇跟人跑了,我又烂赌成性,现在还把女儿送到火坑里。”
陈青没有说话。
“从媳妇跑的那天起,我就发誓,决不能给女儿找一个穷鬼,我也知道,张小辫那孩子对我家花花有意思,但眼下这气候,不好啊。”
杨杏林一连喝了三碗,用新棉袍袖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镇里不少人对我家闺女虎视眈眈,张小辫家境不好,又老实巴交的,没啥出息,我必须把闺女送出去!闺女越长越大,我每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把狼招来……”
“镇上的小赖皮,顶多调戏一下,外面的兵痞呢?咱隔壁镇不是有一个妮子,长得标致,被一个军官强行买了去。说得轻巧,说是填房,几个月后,玩腻了,卖到外县窖子里,最后上吊死了,父亲又花钱赎回尸体,那个模样被折磨的,惨啊。”
这些话,倒是跟陈青之前想的不谋而合,他又不是道德表,没有权力指责杨杏林。
忽地,他想起来了,早上人群里那个面熟的小伙子叫张小辫,怪不得当时一脸不服。
杨杏林明显酒劲上头,兀自说着,全是反面例子。
却见外面噔登噔的脚步声。
“陈少爷在家不?”
这不是房东老猴吗?陈青一皱眉头,这厮又想玩什么花样。
与此同时,脑海里发出一阵提示音:“搜索范围内,找到任务合适对象。”眼前一亮,搜索雷达自动跳了出来,醒目的红色标记出现在圆心一侧,这个红点快速移动后,停了下来。
“杨哥,陈青少爷是不是在你房里?”老猴在外面喊。
原来如此!陈青眉头舒展开,这个老猴真给力,正瞌睡呢,他就送人头,不,送枕头来了,这货肯定是被河里的僵尸咬了,然后听说我会拔尸毒,就屁颠屁颠的赶来了,真是报应啊。
杨杏林大着舌头冲外面喊:“老猴,你来得正好,门没闩,自己进来,先罚三碗!”
老猴推门而入,看到陈青在,眼睛一亮,点头哈腰,陪笑道:“陈少爷,您在啊,您瞧瞧我这记性,之前搞错了房子租期,本来是个‘三’字,被水泡去了两横,我这脑袋瓜子小时候被门板夹过,记性好一阵,坏一阵。突然想起来之前的租契签的确实是三年,害陈少爷受委屈了。这不,哥哥我马上赔礼道歉来了。”
说罢,顺手拎过酒坛子,连倒三碗,咕嘟嘟一口气喝了。
见陈青无动于衷,老猴又朝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
杨杏林清楚老猴的为人,心想肯定是老猴碰到事了,于是顺着他话往下捋,“老猴,你道歉也不急于一时吧,陈兄弟又不是黑白不分的人,我亲家那里的酒不比这里好喝?你演的又是哪出戏?”
老猴嘴巴再碎,此刻也分得清轻重,不会说被河里一个长得像杨韩氏的水怪咬了小腿,当面提杨韩氏,不是揭人家短嘛。
他故意探了口气,“唉,杨哥你有所不知,咱颖河出水鬼了。”将事情始末或遮或掩说了。
杨杏林忽的一下站起来,“我闺女没事吧?”
老猴拱了拱手,“肯定没事了,我和老冯是最后一艘船,托您女儿的福,我的小腿被水鬼咬了,要不是花姐的福气罩着,我也和二狗子一样,做了水鬼的盘中餐了。”
偷眼瞧瞧陈青,继续卖惨,“老冯说陈少爷有大神通,可以拔除尸毒,确实是哥哥我眼瞎,没照顾好陈少爷,陈少爷这次救哥哥这条小命,以后上刀山下油锅,老猴我眼皮要是眨一下,就是兔娃生的!”
陈青从鼻孔深处哼了一声,也真是巧了,如果不是试炼任务,怎么会搭理这种滚刀肉货,但若真的就这么把净衣符给他,怎解我心头之恨?
前有老冯,后有老猴,被颖河水底僵尸所伤,要是能发动群众把这头僵尸捉住,贴上净衣符就好了。不对!系统注释说,净衣符对尸变有效,我记得好像在哪里看过,尸变和僵尸根本就是两回事。
一眼瞥见老猴正殷切地盯着自己,神色猥琐,陈青气不打一处来,“你卷起裤腿,我且瞧瞧。”
老猴如同听到了仙乐一般,点头如鸡仔啄米,棉裤腿本来就被撕成了条状,往两边一拨,四个触目惊心的血洞露了出来,周围肿得茄子有那么大。
老猴嘬嘬牙花子,“亲娘呀,又变大了。”
陈青心里一阵冷笑,既使给这牲口拔毒,也要在他快嗝屁的时候再说。
老猴是什么人,最懂察言观色,见状,心里一惊,流年不利啊,这次肯定要大出血了。
陈青说道:“我这符乃是梦里神仙所授,因人而异,房东先生您跟那划船的老冯不一样,他的命贱,不值钱,您不一样,所以得这个数。”说罢,竖起一根中指。
老猴好似雪水浇头,一咬牙,“就依陈少爷的,十个大洋!”
陈青哈哈一笑,“您觉得您的命就值十个大洋?”
老猴差点吐老血了,敢情是一百个大洋?这不是要了亲娘命吗?
要知道,省城一个四口之家,一个月十块大洋就足足的了,在三羊镇这种地方,花费更低,毕竟老猴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没到不能动弹的地步,一百个大洋看一次病,简直就是拿刀剜肉。
“这一百个大洋,哥哥我得好几日凑哩,”老猴苦丧着脸。
“瞧瞧您,又客气了不是?”陈青露出一个天使般的笑容,“我都说了,您的命金贵着呢,您倒好,偏偏又这么谦逊,小弟就明说了吧,一千个大洋,符到病除。”
老猴顿觉天旋地转,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敢情不是要亲娘命,是叫我祖宗十八代一起上刑场啊。
杨杏林连忙扶着瘫成一团的老猴,心想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心却比锅底都黑,亲家的聘礼才九百大洋,他倒好,张口就是一千大洋!
老猴面如死灰,冲陈青拱了拱手,摇摇晃晃出去了。
“这滚刀肉家底倒是有些,但凑足一千大洋非破产不可,可别让他狗急跳墙了,得先吊吊他。”陈青感受着怀里那两张净衣符的充实感。
突然,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杨,老杨,你快去瞧瞧吧,出事了,出事了,你家闺女出事了!”
门一把推开,一个身材臃肿的大娘,迈着小脚,飞一样的闯入屋里,说完了这句话,就开始不停喘气。
她姓张,也是这三合院的住户,陈青平日里管她叫张大娘。
闻言,陈青和杨杏林忽拉一下站了起来。
“大娘,你别急,慢慢说,怎么了?”陈青真怕她提不上气。
张大娘抚着胸口,好大一会儿,才说道:“刘祺少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