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一听这话就急了,怎么扯上我了呢?
他刚想说话,陶旭又接着说道:“仁祖兄日前也是先斩后奏,一套组合拳让庾(怿)叔预吃尽了哑巴亏。旭也是从仁祖那里学来的这一招。”
王导哈哈大笑。
“只是要苦了令叔啦。”王导大有深意的说道。
陶旭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已经事先做好了功课。
“四年前祖父去世,陶称从中挑唆离间,致使我诸位叔父相互内斗。又擅收部众,拥兵自重。我兄承袭长沙郡公之爵位,早就将其开除出宗谱了!”陶旭一说起这事就气得不行。
按照晋书的说法,陶侃死后诸子相互攻杀,只有陶称靠投奔庾亮麾下才勉强苟活。可陶旭根据这几年收获的信息却得知陶侃诸子相争的幕后黑手就是陶称!
陶侃死后,陶称派兵伪装成陶斌的手下率先攻入长沙,一番劫掠,把长沙变为白地。紧接着,陶称又联络陶夏南北夹杀陶斌,再将其部曲悉数收走。最后,陶称乘陶夏不备,又在酒里下毒毒死陶夏。
陶称原以为这一番操作下来足以接受陶氏一族所有的部曲。可屁股还没坐热,新上任荆州刺史的庾亮就举起屠刀,下令北面的桓宣和西面的周抚夹击陶称。陶称迫于压力,这才不得不交出陶氏家族绝大部分的部曲。
可如此一折腾,陶家就算彻底完了。
第一线的实力派,由三人减至陶称一人。原本陶侃及诸子部众十余万,现在陶称麾下仅一个步兵校的编制,两千余人。
陶家在荆州的影响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庾亮才一直纵容陶称至今。
现在王导需要一个触怒庾亮的原告,那陶称不就是最好的祭品嘛?
随后,陶旭又罗列了陶称的种种罪行。
什么父亡不居其丧啦。
什么虐杀了陶斌的部下啦。
什么逼死了陶侃昔日的恩人刘弘的孙子啦。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不忠不孝的杀人狂。
王导和谢尚听了都是惊心不已。
他们久在建康,对荆州的事根本不熟悉。以前是陶侃在管,现在是庾亮在管,没成想陶称居然混成了地头蛇。要是他们出镇荆州,恐怕也饶不过这个人。
“子初既然都这般说了,那就让元规(庾亮)去收拾他吧。”王导苦笑一声,随即转过话题道,“昨日老夫曾许下你一个愿望,子初你今天想好了吗?”
陶旭一愣,他还以为黄门侍郎就是奖励,没想到王导赏罚分明,今天替王导当了一回原告,又再额外奖一次。
“旭愿替出陶称,出任荆州!”陶旭起身抱拳,说出了自己的终极目标。
王导和谢尚又对视一眼。
按说以王导的势力,陶旭只要在建康城混,那是绝对是风生水起。王导之后,无论是殷浩还是谢尚出任中央,陶旭也都不会混的太差。这辈子只要在京城里呆着,到老怎么也能混个封侯。这几乎就是士族子弟的躺平终极理想啊。
可陶旭想出任地方?还是庾亮的地盘?这小子是想去送人头吗?
“恩相,我知道呆在建康才是正途。可如今天下扰攘,四方凶恶之徒连绵不绝,朝廷南迁却时时自危。恩相,难道你真的甘心如此嘛?”
陶旭的话一语击中了王导的心。
以王导的抱负,他何尝不想挥师北上光复中原?
当年王导的从兄王衍也是司徒,他亲手断送了西晋王朝最后一支有生力量,在石勒轻蔑的羞辱中被坑杀。无论是国仇,还是家恨,王导何尝不想报此仇?
可世事艰难,王导苦苦经营一生,才勉强在各大派系势力之间扶植起一个东晋朝廷。他已经没有余力再思考北伐了。
他曾经寄希望于陶侃,可陶侃年纪太大了,大到比他还老。更何况陶侃早在四年前就去世了。
庾亮口号倒是喊的很响,响亮到北方的后赵真的注意起他来。可庾亮的才能根本不匹配他的口号。当年连一个小小的苏峻都摆布不了,如今却整天喊着要北伐中原。
要知道如今执掌后赵一统北方的可是石虎。当年石生、石聪尚且不是石虎的敌手,只会空谈的帅哥书生庾亮只会葬送朝廷本就不多的有生力量。
所以王导一直在拖,以拖待变也好,把庾亮的目光从北方拉到建康也好,王导一直在找那个能真正替他报仇的人。
现在看来,似乎只有陶旭了。这小子虽然年轻,但军事才能还在王恬之上。
另外驸马桓温也才能极佳,是个绝佳的人选。但桓温和庾翼的关系….
“你要接替陶称做南蛮校尉吗?”王导思虑再三,最后再和陶旭确认一遍,“你一旦到了荆州,老夫和仁祖可就都帮不上忙了。”
“上为国家,下为家族,旭愿意一试!”陶旭正色道。
王导缓缓点头。
在王导的视野里,陶旭一直就只是一个奋力往上爬的落魄子弟。所以他给陶旭的官职一直都是显贵清闲的官,可没想到他这么坚决,那试试看,也没什么坏处。
可陶旭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旭虽然愿意一试,可毕竟只有一命。还有几个不情之请,望恩相和仁祖成全!”
“你且说来!”王导眉头一挑,现在陶旭说什么,他都愿意帮忙。
***
三人之间的密谈足足聊了一个时辰。等陶旭出了宫城的司马门,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陶旭伸了伸懒腰,虽然有些疲劳,但兴奋异常。他穿越三年以来最畅快的就是今天。
只有今天,他可以不再伪装,滔滔不绝的说出自己的心愿。也只有今天,他才真正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不用伪装客套那些外交辞令。最后说完,王导和谢尚都沉默了。
“牛车!”陶旭朝司马门外一招手,一辆东晋taxi,牛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乌衣巷,辛丑号!”
说完,陶旭往车板上一躺,就不再管车夫了。
东晋朝廷就是个草台班子,大臣能有什么排场全看自己有多少产业。像陶旭这样既没家族产业垫底,又没朝廷俸禄,还没权力可以剥削的三无官员,能坐得起牛车已经不错了。
等陶旭半梦半醒之际回到乌衣巷,却被水泄不通的人群给堵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陶旭站起身来一看,却发现人群好像堵的正是辛丑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