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份圣旨宣读完毕,庄重肃穆的天坛彻底失去了秩序。皇亲、勋贵、官员蜂拥向弘治帝父子冲去。
“陛下请三思啊!”人群中传出一阵阵悲切的呼声。弘治帝放眼看去,发生呼声的老臣被身体健壮的勋贵挤到后头,淹没在人群中。
弘治帝眼神闪过内疚之情。继位大统之除大明起义不断、民不聊生。徐溥、叶淇等人力排众议变革盐政,在盐政的作用下,他坐稳了皇位。叶淇死了不到三个月,他们呕心沥血、协调各方妥协的盐法被弃之不顾。
朱寿瞟到便宜老爹表情黯淡,马上扯住他的龙袍恳切地说,“父皇先走,孩儿能应付大家。阳光总在风雨后,大明会越来越好的。”
弘治帝笑了笑,拍拍儿子的头。商人在官员勋贵的庇护下,做事毫无底线。官商一体的现状到了必须遏制的时候。否则唯一的儿子,将品尝到他继位初期的苦头。他于心何忍?
牟斌和戴义护着弘治帝安全离去。
站在天坛中央的朱寿傲视众人,嘴角勾起坏坏的笑容。他拱手笑道:“本宫在此给诸位拜早年。祝大家身体安康,阖家平安。大前年过年期间北方有战士,去年不少老臣在奉天门挨过了新年。今年,朝廷将在二月初二才开印上朝。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休息,诸位可以好好过个年。”
众人心头好似有万马奔腾。盐法都变了,让他们怎么能安心过好年。还有十石一亩的水稻。如果消息属实,家中良田千顷的资产瞬间缩水。此刻他们方才感到太子维护银一两,折米二石的重要性。
不对,如果天下的水稻田一亩都能收获十石,银子岂不是不值钱了?太子还会力保银粮的价格吗?
“殿下”这下所有人都急了。
朱寿很有先见之明,提早安排江彬率领府军前卫在附近接应。他打了个手势,装备全身护甲的府军前卫鱼贯而出。
“泰岳大人,小婿先行一步前往府上拜早年。”朱寿丝毫不给李东阳反应的时间,说完这句话在府军前卫的护送下离开。
李东阳颤抖地服下保心丸。太子和女儿还未大婚,却总是在人前人后用泰岳称呼他。每次听到泰岳,总觉得背后带着浓浓的嘲讽。况且此刻陛下和太子同时离去,太子放下话会到李府拜访,岂不是把事情都退给他了?
之前太子在文华殿遭受围攻,事后没少折腾参与的官员。这次官员们长了记性不敢太过放肆。可是对于李东阳,他们就没那么客气。
“李大人,太子到底是何意?”
“西涯先生,高产水稻真的存在吗?”
“宾之,盐法事关重大,怎可轻易更改。”
朱寿离开后,李东阳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提前离开的弘治帝刚回宫就被张皇后截住。
“皇上,您忘了我们的福泰了吗?因为福泰是公主,就没有资格拥有皇家商行的份额吗?”张皇后半蹲行礼,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用无助的眼神看向弘治帝。
弘治帝心口一疼,立刻上前扶住她,“朕怎么会忘了小福泰。福泰享受和亲王府一样的待遇,出嫁前将会把皇家商行的100份份额当作嫁妆给她。”
张皇后破涕为笑。
不到半个时辰,仁和长公主等多位公主找上坤宁宫。她们围着弘治帝叽叽喳喳地索要份额。弘治帝一个头两个大,事先考虑了很多种可能,独独忘了这群妹妹们。
没多久,太皇太后、皇太后摆驾坤宁宫,试探着询问国戚是否也能拥有份额。太皇太后、皇太后、张皇后殷切地凝视弘治帝。
弘治帝扶额,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勋贵和官员们还没离开天坛,闻到商机的报童推着一车车大明皇家日报,到附近的正阳门外叫卖。
“号外号外,内行厂纺织作坊并入皇家商行。”
“恐怖如斯,太子竟然愿意交出炼钢厂”
“皇家商行拥有了造船厂和西厂,海外贸易的兴盛还远吗?”
大家的脑袋嗡嗡直响。
淡然的英国公一把抢过报纸,一目十行看完皇家商行名下的作坊。除了内行厂的各种研究院,太子把所有的作坊都划入皇家商行。这相当于把口袋里的银子分给宗亲。
“真是大手笔啊!”英国公决定进宫面圣。勋贵与皇室历来亲厚,只要府上有皇家商行几份的份额,不怕子孙后代没银子花。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
不少官员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东阳。李东阳兼任西厂客卿,也没见他做些什么,每个月轻轻松松得到一千两的月俸。原本大家只能眼红,谁让李东阳是太子未来的岳丈。如今皇家商行新立,有不少的空缺。
众人三五成群朝五府六部官衙走去。先下手为强,很多人想在这次变革中获利。盐官们更是聚在一起,试图回官衙商议应对办法。
“陛下有令,官衙过年期间关闭,无须官员值班。朝廷已经封印,诸位大人没什么事可做,请回吧。”各官衙门口站着一队锦衣卫,阻拦官员们进入。
“恶念值1……”
官员们气歪了嘴巴。
他们猛然想到,朝廷封印的一个月内,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二月初二吏部开始考核官员,不合格者将会被剔除官员身份。尘埃未定之前,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还能稳当地坐在原位。
新盐法给户部造成的冲击最大,可此时户部大门紧闭,连秦纮这位尚书都进不去。没有官印的文书是不会被各布政司执行的。
秦纮摊开双手无奈地道:“大家回乡好好过个年吧。年后的天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尚书大人,没有国库已经空虚,如果没有盐税支撑,年后朝廷的各项政务都会被耽搁。”河间长芦都转运盐使司运使、户部郎中宗钺忧国忧民地道。
秦纮负手站立,嘴皮子上下动了几下,“没有盐税,也会有其他,比如皇家商行的商税。只要朝廷有足够的银子维持运转,盐法,那重要吗?”
“盐法,那重要吗?”
随着惊天消息的扩散,一直以来都是高门座上宾的大盐商们,如今连大门都进不去。面对他们维护盐法的诉求,高门的回答彻底让他们寒了心。
在河套雪花盐的冲击下,盐引的利润明显减少。太子抛出最赚钱的作坊,明显是对他们的一种变相补偿。大家都在打皇家商行的主意。
没有利益可图的盐法,被权贵们弃之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