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手握消防斧柄,一步一步踩下楼梯。
斧头于地面上拖行,不同材质的二者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男人从始至终都很听徐川的话,一动也不动的站在诊所门口位置。
“屋子里的窗户太旧了,我准备把它拆了换个新的,你不需要慌张。”徐川大大方方地向男人靠近。
自从罹患胃癌起,自己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力气也小了很多。
但一柄消防斧,徐川还是抡的动的。
男人踮着脚尖,就这么朝着徐川之前坐着的方向静静立着。
五米、三米、一米...
近了,更近了...
在徐川走到男人的眼前时,男人才缓缓将脑袋转了过来。
他身体的朝向没有动,仅仅是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的盯着徐川。
此时他脸上附着的雾气已然消失,那一张灰败的脸也显露了出来。
徐川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有着这么一张诡异的脸。
这张脸通体青黑,其上遍布尸斑,五官完全扭曲,嘴巴好像被人硬生生的往外拽出了一截。
下一秒,男人拱起的嘴巴开始收缩,一点一点的咧开。
徐川眼中闪过一丝狞色,消防斧腾空,在男人满是阴翳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
11月3日,礼拜一,晚八点
胃部轻微恶心,吞咽食物困难,伴有低烧
左肩胛骨下端隐痛,右侧第三肋骨上端阵痛,乏力
疼痛评估:4(中度)
心理评估:平静
除了吃不下东西以外,目前并未出现难以忍受的疼痛。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不剩下多少时间了。
徐川将写好的病历本合起,丢在眼前的破木桌上。
那具头颅与脖子分离的男人正静静躺在徐川的身边,诡异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笑容。
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做不到移动这具尸体。
就算一块一块切下装袋,也会消耗很长时间,我没有这么多精力,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父母的失踪,爷爷的离世,大概率跟这些鬼东西有关。
离脚步声出现的声音还有些早,我可以先去那间寿衣店看看。
徐川找遍了诊所,除了那柄消防斧外,只摸到一把匕首防身。
沾染了一部分乌黑血迹的白大褂并未脱下,他将匕首塞进衣服内侧口袋,抓起残留着乌血的消防斧,向街对面的寿衣店走去。
雨,有些大了。
街道上的雾气也越发浓郁,最近街道上没有什么车和人,也不用担心自己这幅古怪模样被路人看见。
淋着雨,徐川来到街对面,站在寿衣店的门口。
整条街的路灯都坏了,四周黑魆魆的一片。
徐川打开手机闪光灯,从店门外的橱窗向里照去。
手机的光源是扩散性的,穿透力并不强,他只能看到橱窗内三个穿着寿衣的假人模特,它们身形高大,一动不动。
徐川微微仰头,手机贴近,一一打量着它们的面部,假模特没有五官,但不知是谁用签字笔在他们的脸上画出了眼睛和鼻子。
这家店的装修十分古怪,入口位置装着一扇年代久远的木门,上面挂着一只不知什么年代的小锁。
店面的橱窗明显是新装的,店主人在新装橱窗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顺道把破木门换掉?
徐川伸出手,轻轻在木门上扣了扣,确认里面真的没有人后,抬起消防斧将破的可怜的锁头劈烂。
“咔嚓~”
木门一边的锁销掉落,塌下一半。
推开木门,徐川单手拖着消防斧,欺身而入。
“踏,踏,踏。”
地面铺着石砖,徐川走路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咔嗒!”
徐川摸到墙角,按下灯光开关,四周没有反应。
只能靠着手机的微弱光源,观察四周。
屋内的空间并不大,除了靠近橱窗位置站着三个假人体模特外,四个墙角各摆了一对模特。它们身上都套着寿衣,每一对人体模特的寿衣主体颜色都是黑红与黑绿,似乎寓意着一起上路的伴侣。
大致扫了一眼,徐川向里屋的角落移步。
屋子里很安静,外边细密的雨声不知在何时消失,徐川走的很小心,手里紧紧攥着消防斧,尽可能的不发出脚步声。
“嘀嗒...嘀嗒...”
墙上挂钟秒针一下一下颤动。
来到角落,徐川将手机举起,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对假人模特。
这一对模特与屋里的其他模特不同,它们的五官并不是画上去的,假人额头饱满,鼻头坚挺,除了镶嵌上去的眼珠子能看出是树脂材料外,其余的与真正的人脸一般无二。
徐川将打着闪光灯的手机在二“人”面前平移,二者的眼珠子也跟着光源转动,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女孩子们的洋娃娃玩具。
他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也不着急,就像欣赏艺术品一般静静打量着眼前的东西。
“啪嗒!”
极度安静的环境里,突然从出口位置响起一道脆响。
徐川握着手机,看向身后,橱窗位置的假人模特少了一位,似乎有东西来了。
“你是在等我吗?”
脑海中,凭空出现一道声音,这声音很细很软,带着媚意,有些勾人。
徐川格外平静,不动声色的巡视四周。
“别找了,人家就在你身边。”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冷不丁的出现在右耳边,徐川第一时间扭过头。
视野中的青年抓着消防斧,头发凌乱,身上套着一件如血一般鲜艳的寿衣,胸前绑着一朵大红花,像是古时候的新郎。
这青年正是自己,徐川下意识的低头,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白大褂。
面前不知何时起出现了一面全身镜,但不知道为什么,穿着白大褂时,徐川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方才的声音,还有镜中怪异的自己,都没有让他心底里出现一丝波澜。
下一秒,徐川看到一只光滑到看不出皮肤纹理的惨白手掌,正搭在镜中自己的肩头上。
紧接着,一颗女人的脑袋,从镜中自己的肩头上探了出来,一条猩红长舌,正舔舐着镜中新郎的脸庞。
徐川紧盯着新郎,新郎也在紧盯着徐川,随后一点一点咧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