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反响平平。
骨子里,他和河图都是一类人,只注重结果,不在乎过程。
所以他狂妄也好,野蛮也好,都不重要,只要他能让伏念和颜路无话可说,也就够了。
况且。
他何尝不知,这小子山三年,修的是道,又不是儒,怎么可能在学识压倒他们?
他唯一的机会也就是不讲道理。
“看来这小子山,耽误了学业。”
“但急智,谋略,一样不缺。”
嬴政很是欣慰。
然而。
他欣慰,有人却难免失落。
扶苏心底叹息。
他从河图这句话当中,肯定听出了他的态度。
果然。
皇室中想要渴望兄弟一心,正如伏念所说,可遇而不可求。
他无奈道:“十一,不得无礼。”
“伏念山主和颜路先生,都是当世名儒,学识渊博。”
“我大秦向来礼贤下士。”
“岂可轻慢?”
河图抿唇不语。
他看着对面扶苏,眼神平静。
说起来。
陈平那天关于扶苏被绑架的一番论调,他后来也仔细想了想。
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他甚至还产生了另一种猜测。
“倘若不是扶苏被绑架。”
“而是他心甘情愿被绑架。”
“那就很有意思了。”
他知道通过支持分封,可以轻而易举的收获一大批追随者……所以他有意支持。
只不过这么想的话。
扶苏得有多腹黑?
他这个人设,也不符合他前世关于扶苏的印象。
不管怎样,有待观察,不能轻易定论。
……
大殿中央。
伏念和颜路同样目光灼灼的盯着河图。
只有他二人清楚。
他们这趟来,本身就是为了了解他。
那么。
还有什么方式比当面对峙,能更深层次的了解一个人?
伏念当时就精神一震。
他很快道:“公子的意思,是不赞同我的观念。”
“也拒绝我圣贤庄投效大秦?”
河图收回放在扶苏身的视线,望向伏念。
“怎么会?”
“我不是说了,我捍卫你们说话的权利。”
“我也欢迎你们投效大秦。”
“正如当年阴阳家入秦,我大秦尚且接受,何况是你小小圣贤庄?”
伏念一噎,感觉有被冒犯。
但这位年轻的公子好像并没有对圣贤庄有多大敌意?
扶苏也是神色稍缓。
淳于越那些人同样松了口气。
只要能接纳圣贤庄,这就是扶苏公子的一大步。
但没想到。
河图的话,并没说完。
他紧接着又道:“那么,为了证明你们是真投效,而不是像冯少府所认为的居心叵测。”
“你们是不是也应该效仿阴阳家。”
“将整个圣贤庄,迁我咸阳。”
“包括门下数千学子?”
……
嬴政挑眉,心中更是满意。
“这小子的急智,出类拔萃!”
李斯险些脱口叫好。
“轻描淡写,便一举平定关于接纳与否的纷争。”
“这份大才……他的确有资格漠视衮衮诸公。”
朝堂的儒家人,本能的感觉不对劲。
但又根本无法反驳。
伏念和颜路顿时凛然。
“圣贤庄迁到咸阳,那还是圣贤庄?”
“数千弟子,岂不伸头于大秦屠刀之下?”
“这还能说这位公子对圣贤庄敌意不大?”
伏念旋即摇头。
“公子可能有所误会。”
“圣贤庄投效大秦,并无必要迁徙咸阳。”
“说到底,儒家不同于阴阳家。”
“我等在临淄,为陛下教化万民,迎天下学子。”
“何必迁徙?”
河图面色不变,不假思索。
“但迁来咸阳,依然可以教化万民,这并不矛盾。”
“伏念。”
“你说投效,我大秦接受。”
“但我大秦要求你们迁徙,你若拒绝。”
“本公子就不得不怀疑,你们是真投效,还是果真另有居心。”
伏念刻板的脸生硬一笑。
“公子,您执意如此,可就是不讲道理了。”
“我圣贤庄世居临淄。”
“岂能强人所难?”
他二人说话极快。
满殿朝臣都听的目瞪口呆。
不过,他们也当然听得出来。
话题进行到这地步……好像是僵住了?
嬴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这位公子,前所未有的期待,他会如何应对。
李斯感触复杂。
他发现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位年轻的公子了。
……
但其实这种僵局也并不会持续太久。
河图洒然轻笑。
“好。”
“你要讲道理,本公子就和你讲这个道理。”
“我来问你。”
“天地君亲师,是不是你儒家那位圣人所提观点?”
伏念和颜路不说话。
但这个时候的不说话,显然是默认。
河图又道:“既然如此。”
“除却天地,君王最大。”
“我大秦的君王要求你们迁徙,他希望你们在咸阳,在大秦的国都教化万民。”
“这难道也是强人所难?”
伏念完全无法辩驳。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天地君亲师,本身就是他们老师最大的观点。
旨在教化万民,世事有序,伦理纲常。
哪能想到,居然被这位公子用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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