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好！”

朝堂，平地起惊雷。

不少朝臣或惊吓，或愤怒，纷纷怒视。

但又很快一一低头，不敢直视。

惹不起。

大秦通武侯，王贲。

一门两侯，父子联手横灭五国，深受陛下信任，这样的一位大秦栋梁，有几个人惹得起？

鲜少。

但终究还有。

他身旁的蒙毅便淡淡说道：“你一个粗鄙武夫，又听不懂，好什么好？”

王贲满不在乎。

“本侯是听不懂。”

“但我至少知道，公子是在用他儒家的矛，破他儒家的盾。”

“这岂不大快人心？”

蒙毅眼底阴霾，不再说话。

因为这个时候，嬴政极其随意的瞥了他二人一眼。

似乎很是不满，他二人打断了河图的节奏。

但脸的得意，清晰可见。

……

李斯同样振奋。

但他终究师从那位儒家圣人，所以振奋的同时，他也无比忧虑。

他很清楚。

接下来才是最紧张，最关键的时刻。

“公子看似用儒家的话，堵住了伏念的话。”

“但牵涉到了儒家的道。”

“也就意味着，公子必须和伏念、颜路坐而论道！”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人在儒道一途，胜过儒家山主？”

他忧心忡忡。

在他身后。

淳于越那些人先是惊讶，继而扬唇。

他们也都是同样的想法。

“一个十六少年。”

“居然妄图在儒道与伏念争锋？”

“这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

……

果不其然。

伏念缄口。

一直都没说话的颜路突然道：“没想到，公子修为深不可测，竟然也对家师的观念颇有涉猎？”

他这话说的很有技巧。

也是告诉大秦朝堂，连你们这位公子，也尊崇儒家，学习儒家，儒家之显学地位，可见一斑。

同样的，河图也没法反驳。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颜路紧接着又道：“既然公子也认同我儒家。”

“想必公子也赞同恢复周礼？”

“重新分封？”

一时间。

满殿朝臣，鸦雀无声。

包括李斯，也是颓然低头。

在他们所有人看来。

颜路这个论点，根本无法辩驳。

因为公子河图确实引用了儒家的道，也间接证明，他认可。

既然认可。

难道他果真会赞同分封？

可大秦下，谁不知道陛下对分封一制深恶痛绝！

他能怎么回答？

否定？

如果否定，岂不是连他之前也一起否定？

“终究还是……走到了绝路。”

嬴政目光晦涩，深深的凝视着他的公子。

他不知道此局如何可破。

但他隐隐感觉，这小子必定不会认输！

……

河图当然不会认输。

他忽然道：“恢复周礼……”

“可我怎么记得，恢复周礼，并不是你儒家圣人大力提倡？”

“我记得。”

“数百年前的孔子，才是对周礼最为推崇之人。”

“他曾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吾从周。”

“是也不是？”

颜路点头，嗤笑道：“公子不会是想说孔圣人非我儒家圣人吧？”

“众所周知。”

“孔圣非但是我儒家圣人，更是开创儒家之先贤圣人！”

河图淡然随意。

“依你的说法。”

“孔圣之后的孟子，也是你儒家圣人？”

颜路毫不犹豫。

“当然！”

章台宫里。

很多朝臣都听的莫名其妙。

但淳于越等人当然听得懂！

他们听出来了。

这位公子河图根本是黔驴技穷！

他在东拉西扯，拖延时间！

“但……真是这样？”

李斯微微抬头，似乎察觉到了河图的意图。

但那一缕灵感，他怎么也捕捉不到。

嬴政目光连闪，满是期待。

……

河图迅速道：“很好。”

“既然你说孔孟皆是你儒家圣人。”

“那你告诉我。”

“何以孟子说，人性本善。”

“你们的老师却说，人性本恶？”

“他们两个，哪个不是儒家人？”

颜路皱眉。

感觉这位公子的话中有陷阱。

但他还是不能不答。

没法子。

孟子和荀子这两个截然相反的理念，本就存在。

朝堂的所有儒家人也都知道。

他缓缓道：“公子好像是在偷换概念？”

“人性本善也好，本恶也好，都没有问题，都是我儒家的观念。”

“只是时代在变，理念当然也会发展。”

“这是历史的必然进步性。”

“与恢复周礼……”

说到这里。

他再也不可能说下去了。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这位公子河图的陷阱埋在哪里。

而且即便他知道。

他和伏念……也不得不跳下陷阱！

正如当日的流沙。

正如当日的卫庄。

河图笑了笑。

“是啊，你也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进步。”

“那凭什么你儒家能进步，我大秦不能？”

“周王朝的分封或许很好。”

“但周王朝……亡了！”

“现如今，是我大秦天下，大秦一统，大势所驱！”

“你非要跟我说什么恢复周礼，凭什么？”

“一个小小儒家尚且知道发展，进步。”

“又遑论我大秦国策？”

“你儒家的脸……得多大？”

伏念，颜路，咬牙不语。

他二人脸色极为难看，如丧考妣。

这是这位公子第二次言称小小儒家。

但他们依然无言以对。

……

“说的好！”

大殿里，寂静无声，落发可闻。

骤然间，又是一道平地起惊雷。

但这回，再也没有人敢怒目直视了。

因为惊雷来自云端。

来自高高的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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