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有些意外，听嬴政这意思，是想要和他摊牌了？

但老实说。

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

对于阴阳家和罗网，这个世间也再没有人比他了解的更为深刻了。

尤其是罗网。

如果他不下山，可以预见的是，若干年以后，罗网必定成为赵高篡权的最大工具。

那时候，他叱咤风云，指鹿为马，直接将大秦推到悬崖的边缘，和胡亥联手，将大秦彻底葬送。

可关键是。

这些东西他不能说。

嬴政信不信是一方面。

主要是他根本无法解释，也没有任何证据能佐证他的预见。

所以他只能根据现有的情况，尽可能的去让嬴政意识到阴阳家和罗网的危险。

他沉吟道：“先说阴阳家。”

“阴阳家本就是脱胎于道家。”

“和现如今的天宗，人宗一样，其实都是道家的分支。”

“道家之所以分崩离析，主要是理念的巨大差异。”

“在我看来。”

“人宗的理念是入世，红尘炼心，解救世人，这是他们的道。”

“天宗的理念是出世，无情无欲，斩断尘世，超然世间。”

“而阴阳家则是典型的神鬼一道。”

“他们相信这个世间有神。”

“相信前世，相信来世。”

“所以他们孜孜不倦的追寻神明，称此为探索这个世间的真相。”

嬴政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也就是说，你并不相信阴阳家的神鬼一说。”

“也不相信这个世间有神。”

“所以你信不过他们？”

河图直接摇头。

“不是。”

“他们有他们的理念，有他们的信仰，那是他们的事。”

“我之所以信不过他们。”

“是因为他们对大秦的居心叵测。”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

“当初盖聂叛逃，大秦来不及狙击，可阴阳家其实有能力，也有机会阻止盖聂。”

“但他们选择了旁观。”

“我不知道陛下为何纵容他们。”

“但我不会。”

嬴政轻轻点头，神情晦涩，难以言状。

他长长吐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

……

“再说罗网。”

“罗网的强大，相信陛下比我更清楚。”

“大秦一统之前，他们的爪牙就已经遍布七国。”

“离间，暗杀，等等手段，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我也相信，大秦一统期间，罗网一定在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陛下向来赏罚分明，也信任赵高。”

“可对于我来说。”

“大秦如今已经一统了，用不着罗网了。”

“倘若再任由他们暗中和六国余孽勾结不清，布局诸子百家，我担心罗网会进一步做大，最终尾大不掉。”

罗网有句话，细思极恐。

说的是他们不是投效了大秦，而是选择了大秦。

这就意味着，哪怕是嬴政，也未必能够彻底掌握罗网。

他现在之所以完全不担心，只是因为赵高对他的忠诚。

他可以通过赵高掌握罗网。

可假如大秦没了他。

罗网会如何？

赵高又会如何？

嬴政有些古怪的看着河图。

似乎是意外于他居然能把釜底抽薪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按照他的意思。

大秦一统之前，用的罗网，所以可以相信他们。

可大秦一统了，用不了，就必须得把这股力量关进笼子了。

这……怎么说呢？

嬴政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也是罕见的不杀任何一个功臣的开国之君。

但话说回来。

作为一个开国之君，他当然也能理解河图的意思。

所以他也不会反对。

他饶有兴趣道：“你想取代罗网？”

河图毫不犹豫。

“是。”

“我知道大秦刚刚一统，平衡六国权贵，稳定天下，也用得罗网。”

“但我坚持认为，罗网后患无穷。”

“那在保证大秦安稳的前提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取而代之。”

“将这股力量掌握在我嬴姓的手里，才能安心。”

……

嬴政目光流露赞叹。

“明白了。”

“怪不得你急于踏平江湖，剪除诸子百家。”

“你的思路没有问题。”

“罗网这些年布局江湖，倘若你真能踏平江湖，那也确实能逐步取代罗网。”

“不错，不错。”

“难得你小小年纪，居然就有如此眼光。”

“通过江湖，取代罗网，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

“可朕还是不明白。”

“你既有如此志向，为何不寻求朕的帮助？”

“你应该知道，有朕助你，你必定事半功倍。”

河图面色不变。

“我只是觉得，江湖事江湖了。”

“大致类似于李斯以江湖制江湖的思路。”

“通过江湖层面来逐步取代罗网，不会引起六国余孽的强烈反弹。”

“一旦陛下插手，那此事的性质也就变了。”

“到时候，六国余孽再勾结朝堂，引发大秦动荡，伤及国本，得不偿失。”

“再说……”

“我的思路和计划也不一定能顺利实现。”

“万一中间出了岔子，罗网的强大超乎了我的预料。”

“陛下介时再插手……也可以作为我的后盾，确保我全身而退。”

嬴政眼中的赞赏愈发浓烈。

“好，好，好。”

“有进有退，有一往无前的锐气，也有万全的退路。”

“位者本该如此，未虑胜先虑败，进退自如，俯瞰全局！”

“朕对你是越来越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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