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氏的院子出来后,霁欢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府中的账房。
“小姐,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呀?”紫菱亦步亦趋地跟在其身后,疑惑地道。
霁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轻飘飘地丢了一句话给她:“账房。”
“账房?”紫菱越发如坠雾中,“好端端的去账房做什么?”
可惜她的这一句咕哝声无人回应,只能默默地消散在风中。
“叩叩”
不消多时,霁欢主仆二人已经来到了李府的账房前。
账房坐落在李府东南角的一片院落中,旁边是内务房和总管的住处。院落周围栽满了郁郁葱葱的翠竹,正逢冬去春来的时节,原本光秃秃只剩枝干的青竹,如今已经长出了细嫩的青叶,随着微冷的春风摆动着。
门“吱呀”一声从内往外被打开了,里头走出来一个身着暗青色锦袄的儒雅中年男子,他见到霁欢主仆先是愣了愣,随即恭敬地拱手道:“大小姐好,不知大小姐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霁欢见从未与之打过照面的张管事竟然能一眼就能认出她,颇有些讶异,她上前虚扶了一把张管事,淡笑着道:“张管事不必多礼,本小姐今日是想来看看府上这几个月的账目。”
张管事闻言嘴角噙着的笑意一凝,面露难色地道:“这恐怕有些不妥罢,这些账目一向都是夫人来亲自察看的”
“张管事莫要紧张,”霁欢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面上平静无波地道,“今日本小姐就是经过了母亲的同意才前来的,母亲已经将往后这几个月的掌事权交到本小姐手中了,日后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本小姐与各位管事接洽。”
张管事闻言则毫不掩饰其讶异之色,他先是站在门口沉吟了许久,半响才颔首,将身子错到一边:“大小姐里边请。”
“有劳张管事了。”霁欢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莲步轻移进了账房,跟在身后的紫菱也紧贴着一同进去了。
张管事将门拢上后,三两步便走到了书案后的黑檀雕花木柜前,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钥匙,掏出其中一把将柜子门打开,随即将里头的好几大本账本拿了出来,恭敬地放到霁欢面前,“禀报大小姐,这便是咱们府上数月以来的所有账目,还望大小姐指点。”
霁欢大喇喇地坐到了案前,神色沉稳地将那几本账本接了过来,从最上面的开始翻起。
张管事双手交握地立在她的旁边,见她一页一页地仔细勘查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
“敢问张管事,这一项五百余两的支出是所为何事?”霁欢将手里的账本翻到快过半时,指尖落在一行账目上,抬眸看着他道。
张管事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面上是几近讨好的讪笑:“哦,这个嘛,好像是上个月夫人置办的酒席的账目”
“哦?那为何不将每一项都写明是花费了多少银两呢?这样一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银钱,用处却只是模糊不清的记上筵席二字”霁欢眸光犀利地注视着他,将其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恐怕有些不妥罢?”
张管事此时被她步步紧逼的问题给惊得背后尽是冷汗,只见他抬手拭了拭额面上不知何时冒出的虚汗,支支吾吾地道:“这可是往常小的都是这么做的账目,夫人也没有说什么”
“张管事,如今是本小姐在管府上的一切事物,”霁欢则是轻笑了声,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母亲之前没有提醒你,是母亲的事,而本小姐要求你这么做,你就莫要再多话了罢。”
张管事张了张口,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与羞恼交织的复杂情绪,嘴唇嚅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地道了句:“是,大小姐。”
“很好,”霁欢满意地颔首道,“那烦请张管事将这些个模糊不清的账目都一一整理好,明日交到本小姐处,可能做到?”
“什么?明日?”张管事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好几大本的账本,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道。
霁欢则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支着粉腮望向他:“怎么?张管事可是有什么疑问?”
“没、没有”张管事咽了一小口唾沫,心中各种不安的情绪翻涌。
里头的账目琐碎如牛毛不说,有好几样他都不大记得是怎么来的了,其中还有一些是不可明说的这大小姐让他一日之内就整理好?这真是难如登天呐这看起来秀气柔弱的千金小姐,一开口竟比当家主母还要有威严,让人一听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站直
“没有便好。”霁欢收回迫人的视线,唇角微勾地随手翻了翻那些个还未看完的账本,淡声道,“张管事来我们府上有多少年了?”
“回大小姐,已经有五个年头了。”张管事感觉现在是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什么话就会遭来大祸,他躬着身,小心翼翼地回道。
霁欢闻言眸光微闪:“哦,也有些年头了,看来母亲还是认可张管事的能力的。”
“承蒙夫人厚爱,小的定是不负夫人的期望”不知为何,张管事听着她那语气,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霁欢点点头:“张管事来了李府这么久,定是与身边的人相处得不错罢?”
“这也还尚可。”张管事怔了怔,像是不明所以地讷讷答道。
“本小姐还是相信母亲看人的眼光的,相信张管事定不会像别些个那般,一旦在主子身边取得信任,就企图做些腌臜事”霁欢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语气轻柔,“比如说,中饱私囊。”
“小的、小的不敢!”张管事闻言心猛地一颤,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大小姐明鉴,小的定是不敢做出此等胆大包天之事啊”
“张管事这是怎么了?本小姐也就是随口说说,你怎的就扑通一声跪下了,”霁欢像是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道,“真是折煞本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