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欢吩咐紫菱将芙蓉暂时安置在欢亭别院,自己独自一人出了府,直往尚书府去。
估摸着小半个时辰左右,李府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尚书府的门口,霁欢脚步轻盈地下了车,临去之前吩咐了声马夫,让他到时候按时过来接自己即可。
叩开尚书府的大门,守门人一见到霁欢便朝其躬了躬身道:“李小姐,我家小姐等候已久,您里边请。”
霁欢淡笑着颔首道:“有劳。”
守门老仆颤颤巍巍地错身,朝不远处的曲折的长廊指了指:“李小姐上了曲廊,一直沿着往后走,途中估摸着会遇到霜影小姐的贴身婢子,她会带您到小姐那儿去的。”
霁欢了然地点了点头,道谢后莲步轻移上了曲廊,果不其然,中途便遇到了一个身穿淡粉色小袄,面容秀美的婢子,她一见到迎面而来的霁欢,便忙不迭迈着小碎步向她走来。
“李小姐恕罪,”那婢子面上含着歉意的笑,“方才耽误了一会儿时间,让李小姐久等了……”
“无碍,”霁欢唇角轻勾,“你家小姐在何处?”
“小姐已经在后花园凉亭等候李小姐多时,让小的带您去罢……”婢子恭敬地道。
后花园?霜影这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霁欢怔了怔,心里如是思忖着,但最终还是不可置否地轻点了下头:“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婢子闻言低应了声,迈着极轻的步子走在前边,一路领着霁欢下了曲廊,又拐了好几道弯,穿过一条幽深的青葱小径后,才到了王府的后花园。
映入霁欢眼帘的首先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池塘,边上还栽着疏密有致的半人高芦苇丛,池中飘着几片翠荇,青荇底下养着数尾赤红肥美脂鲤,有的还大胆地浮上了水面,吐出数个晶莹剔透的小水泡,忽然一阵微风将原本平静无波的池面吹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离池塘不远处则有一个做工精巧,形状古朴的六角凉亭,凉亭里面分别挂上了烟青色的纱幔,映衬着整个凉亭若隐若现,让人瞧不分明凉亭里头的景致。
霁欢抬眸望去,听见凉亭里还萦绕着隐隐约约的乐声,不禁有些疑惑,偏头问道:“可是有人在奏乐?”
领路的婢子闻言神秘一笑,细声细气地回道:“李小姐过去便知,我家小姐特意吩咐了,说是先不让告诉李小姐您,是要您亲眼见到哩……”
霁欢听了疑惑更甚,又好气又好笑地咕哝了句:“就只有她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才会想得出这些东西……”
轻叹了口气,迈着沉稳的步子往凉亭方向走去。
随着脚步的走近,凉亭中的琴声越发的大了,霁欢柳眉轻蹙,忍不住站在原地,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竟蓦地发现这首曲子有些熟悉……
“站在外头不入的,可是李家小姐?”还未等霁欢思索出一个结果,凉亭里头琴声稍歇,传来一道娇俏清脆的女声。
霁欢眸光闪过一丝无奈,忽地玩心大发,捏着鼻子扬声道:“小姐,李小姐说她先走了……”
“什么?!”纱幔蓦地被扯开,露出了王霜影那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她面色惊讶地刚要大发雷霆,却见到了笑得狡黠至极的霁欢。
“霁欢,你又耍弄本小姐!”王霜影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笑骂地上前:“本小姐等了你好久哩……”
霁欢笑嘻嘻地挽过她的手,携手走进凉亭,却发现凉亭中竟还有一个人。
她怔愣着偏头看向一旁的王霜影,神色有些疑惑。
王霜影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其目光,笑眼弯弯地拉过她,径直地走进凉亭。
霁欢就这么懵懂地被她拉着走,凉亭中的那个颀长身影原本背对着她们,听到脚步声后才缓缓地转过身。
只见那人身披一件藏蓝色鹤纹斗篷,身着一袭白衣,面如冠玉,一副翩翩佳公子世无双的模样,让霁欢一时间竟有些晃了神。
“李小姐。”王瀚然唇角挂着淡淡的浅笑,似是见到霁欢并没有意外之色,温声道。
霁欢恢复了如常神色,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王公子,许久不见。”
王霜影见他们两人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忍不住开口打圆场道:“霁欢,快坐下罢。”
霁欢闻言才依言坐下来,她无意间瞥见案上有一把做工别致,样式精巧的古琴,她忍不住出声问道:“咦?方才的琴声就是用这把琴奏出的么?”
“正是,”王霜影笑嘻嘻地用案上的粉彩茶壶给霁欢倒了杯热茶,还不忘瞥了眼一脸淡然的王瀚然,眸中带着些许揶揄道,“是这位王公子奏的,霁欢你来评评,方才的那首琴曲如何?”
霁欢怔了怔,抬眸看了眼此时神色晦暗不明的王瀚然,似是没料到一般,最后淡笑出声:“王公子的琴声自然是极好的,霁欢不过是略懂音律,实在是不敢妄自评判……”
从方才就没有怎么说过话的王瀚然闻言终于将视线移到了她身上,声音平静地道:“上次李小姐借落霞之时,可是自信满满的,怎的今日却不敢评论了?”
霁欢神色滞了滞,暗道:之前若不是为了借“落霞”,她又怎么会冒险地在王瀚然面前妄言,如今可好了,被人是捉住了把柄,今日若是不将其圆过去,恐怕是难以善了……
她如是思忖着,心中暗自叹息了声,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一双凤眸闪烁着微光,故意摆出一副赧然道:“王公子谬赞了,之前霁欢不过事出紧急,才勉强在王公子面前献丑,霁欢心知自己不过是门外汉,实在是不敢在关公门前耍大刀呐……”
“哦?门外汉?”王瀚然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指尖有意无意地轻敲了敲案台,语气平淡地道了句:“想不到自称门外汉的李小姐竟会失传已久的琴曲风殇啊……”
霁欢面色一僵,似是没料到他竟然也知道这首琴曲,一时间竟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