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到了五月。
哪怕是京城,也已经到了霜雪褪尽,细雨绵绵的时节。
霁欢难得的接连好几日都待在府中,正好被像老妈子似的紫菱给抓住了,每日三回各式补品汤水喂养着,气色相较于前段时间,整个人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看得紫菱是既满意又骄傲。
“小姐,今日膳房做的是红枣莲子羹,快趁热饮用了罢。”紫菱一手端着漆盘,一手撩开了半边隔断珠帘,笑眯眯地看着正百无聊赖倚在窗边,望着外头那连绵不断的春雨的霁欢道。
霁欢今日身着了一件清雅至极的鹅黄色百合花纹襦裙,以肘支腮地倚在半开的窗前,随着那轻薄的外罩纱衣滑落,还露出了一截白嫩藕臂,听到她的催促后只是神色慵懒地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咕哝道:“怎的又是红枣”
“红枣是最补气血的哩,”紫菱笑着将漆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过去便要将那一脸不情不愿的自家小姐给拉起来,“紫菱瞧着小姐最近的气色,可是比之前好上个数倍呢。”
“被你像喂猪似的每日好几回地灌着,能不好么”霁欢无奈地被她连拉带拽地推到那一盅汤水前,没好气地道。
紫菱却是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地还顺带着将银勺塞到了她的手中,笑嘻嘻地催道:“小姐若是再不喝,可是要凉了,凉了的话那红枣味可就更重了”
关键时刻,紫菱总是能一戳一个准地将霁欢的痛处给掀出来,霁欢幽怨地望了自家那独裁至极的丫鬟一眼,只能乖乖地一口接一口地将整整一盅红枣莲子羹给喝完了。
紫菱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姐若是一直如此听话便好了。”
“敢问紫菱姑娘一句,究竟你是小姐还是本小姐是?”霁欢觑着她那似是十分感慨的神色,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紫菱吐了吐舌:“您是,您是。”
正当主仆二人说着话,外头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女声:“小姐,小姐可是在屋里头?”
霁欢与紫菱相视一眼,是巧云?
“是巧云么?”紫菱提着繁重的裙摆往门口走去,扬声道。
门外又道:“正是。”
紫菱闻言将门打开,见到她还有些疑惑地道:“巧云怎的来了?可是夫人那边有什么要紧事么?”
只见巧云神色有些凝重地走了进来,见到屋内的霁欢后福了福身,语气有些忧虑地道:“小姐,夫人让巧云唤您过去前厅。”
“前厅?怎么?是有什么贵客来了么?”霁欢闻言放下银勺,面色波澜不惊地偏头问道。
巧云点点头,嗫嚅了一会儿才又道:“是宫里头来人了。”
“宫里?”霁欢和紫菱异口同声。
巧云回头望了眼外头,确认是否隔墙有耳后才用极轻的声音道:“是,看着像是身份不低公公,手上还拿着圣旨哩,一来就说要见小姐您,这不,夫人见了便急忙让巧云来唤您来了”
霁欢柳眉轻蹙:“本小姐知晓了。”
紫菱却是颇有些惊疑:“这宫里头的人怎么会上府来,莫不是”
随即望了眼自家小姐,有些不敢置信。
宫里头的人专门上府来,其意味昭然若揭。
该来的还是来了。霁欢敛下眉眼:“每年选秀女的时候是何时?”
“自新皇继位以来好似就没有选过秀女,不过先皇倒是每年五六月都会全国发布选秀女的告示哩”不同于一头雾水的紫菱,一旁的巧云思索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
霁欢点点头:“那便错不了了。”
那人还真是猴急,连一年都等不及了么
霁欢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霁欢主仆几人匆匆地赶往前厅,一踏入前厅门槛便见到里面站满了人,除了李和安、杨氏等人一并到齐之外,最里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拿着明黄色圣旨,太监打扮的公公,他的身边还围着几个小太监及侍卫,他一眼便见到了刚入门的霁欢,声音尖细地开口道:“哟,这可就是大学士的嫡千金?这模样果真是名不虚传呐”
“林总管谬赞了。”站在一旁的李和安面色此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神色复杂地望了眼霁欢,随即恭敬地回了句,“正是小女霁欢。”
只见霁欢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直直地走向林总管,得体地朝其福了福身:“小女霁欢,见过林总管。”
林总管眯着一双利眸,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阴阳怪气地道:“李小姐多礼了,咱家今日上门叨扰,是奉了皇上的圣旨,听闻李大学士的嫡女秀外慧中,容貌娇美,年岁也适龄,便特意下旨选为秀女,三月后入宫。”
“且慢,”一向沉静的杨氏听了,忍不住开口道,“林总管恕罪,妾身有一事不解。”
“李夫人请讲。”林总管觑了眼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杨氏双手绞着一方锦帕,声音期期艾艾:“小女不过年方十四,按常理来说,秀女的入选年岁应是十五才是,怎的”
还未说完,一旁的李和安便拉住了她,摇摇头。
林总管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嗤笑了声,道:“李夫人这问题问得好,咱家这么解释罢,皇上是自登上大宝一来,第一回选秀女,至于李小姐可是皇上亲点的,这么说,夫人可是明白了?”
杨氏闻言面色一白,嘴唇嗫嚅一会儿,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言下之意,分明是皇上早早便看中了霁欢,这选秀女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无论霁欢的年岁是否合适,这一次,她是不得不入宫了。
站在旁边的吴氏母女和宁氏母女则是神色各异,吴氏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没想到李霁欢这小丫头片子竟有如此运气,能不声不响地获得了皇上的青睐
若是让她得以顺利入宫,即使不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也算是光耀门楣了这样下去哪还有自己和李霁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