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太后娘娘说的话,你是什么身份,竟也敢反驳?”一旁的贴身宫婢觑了眼兰氏愈发冷硬恼怒的面色,忙不迭地扬声喝道。
方若珍此时是委屈万分又惊惧不已,她一张小脸一阵青一阵白,哽咽着低声道:“小女实在是冤枉呐,方才太后娘娘说要给小女升位份,小女感激涕零,怎的这突然又”
坐在一旁垂眸喝着茶的刘弘渊眼皮子抬也懒得抬,仿佛在那刺耳的哭闹声隔绝了,神色淡然地道了句:“母后若是看的心烦,那便拖下去杖毙了罢。”
方若珍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眼眶里的泪珠儿欲掉不掉地挂着,一张满是泪痕的憔悴脸儿充满了不敢置信。
她在刘弘渊的眼里,不过是一只卑微到了尘埃的蝼蚁罢了,轻而易举便能捏死
兰氏闻言也是一惊,她虽然恼怒那方若珍没有一句实话,但也不至于到要她死的地步,况且方家虽不在四大家族里头,在京城也算是一个较有名望的的家族,就这么随意地将人家的宝贝闺女给弄死了,恐怕有些说不大过去罢?
兰氏在心里暗暗地思忖了一会儿,面上露出了一个大方温善的笑容道:“瞧皇上说的,可莫要将人给吓坏喽,既然皇上不识得她,便将其送回到方家便是,何必要如此呢?”
方若珍此时对兰氏的一番“劝慰”并无半点感激之情,反而心中越发的惶恐不安。自己若是就这么被赶出了宫去,方家人会如何作想?她以后还如何在京城中立足?原本方家已是敲锣打鼓地迎送着她进宫去,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让方家也沾沾光,再也不必忍受那些个大家族的奚落和冷嘲热讽,现如今这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实现,就如同美梦泡影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方若珍思及此,心里头如冰般寒冷彻骨。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抬起一张憔悴到不忍直视的小脸道:“太后娘娘,求您念在家父对江山社稷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帮助的份上,莫要将小女赶出宫去,小女进了宫,生是宫里的人,死是宫里的魂,是万万不能以这不明不白的身份出去的呀若是太后娘娘和皇上执意要将小女驱逐出宫,倒不如倒不如赐小女一条白绫为好!”
说完一双狭长上挑的丹凤眼中毫无神采,唯有那满腔绝望和坚定闪烁其中。
殿内静默了几秒。
“也罢,难得你这女娃儿有如此决心,”兰氏似是被她那显现的一腔孤勇给触动了几分,抬手揉了揉紧锁的眉心,疲倦地摆摆手,“哀家也不为难你,只要皇上同意了,你便依旧顶着秀女的身份罢。”
方若珍说的的确不错,她的爹爹方太守之前还在刘弘渊尚未继位之时便坚定地站队,再加上后来治理洪灾有功,哪怕官位不高,在朝廷中也是没有人敢置掾的,若是就这么将这方若珍给遣送回府,不但拂了方家的脸面,恐怕更是会让方太守寒心呐。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必刘弘渊定是要比她清楚得多。兰氏如是想,又瞥了眼坐在侧位的刘弘渊。
刘弘渊依旧垂着眸,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厌恶之色。
兰氏心里边的那些个小心思即使尚不得台面,也确实是十有**是为了自己而考虑的。这也就是为何他一直都对兰氏暗中帮助兰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只是他没有想到兰氏竟会将手伸的如此之长,竟对自己还未升位份,刚进宫的秀女就盯上了。原本他是打定主意要将这碍眼的方若珍给除去的,他不像兰氏这样的妇道人家,还未忧虑后果如何,想这么做,便做了。
但作为儿臣的自己,还是要对自己的母后保有一份尊重,她方才那一番明示暗示兼有的话,分明是想让自己按照她的想法,顺着她给的台阶去下,让那方若珍就这么待在自己的后宫中。
刘弘渊墨眸微闪,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娇俏小脸,一时间竟有些气闷。
果然,自己还是顾虑太多了,原本以为只要将她“抓”进宫里,离他离得近些,也方便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可现如今看来,让她置身于这一堆刁蛮任性,心机深沉的女人中间,难道就是真的为她好,保护她么?
过了不知多久,刘弘渊才神色冷淡地蹦出了一个音节:“嗯。”
兰氏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心知他是让步了。
其实她又何尝想要有此忍让?可事实便是刘弘渊才刚继位不到五年,根基还弱些,再加上异族和乱党的蠢蠢欲动,更是让他分身乏术,这时候的他定是割舍不开那些个忠臣的支持和相助。可忠臣也是会难免有异心的,而这上了双重保险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便是姻亲关系。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大家族的世家小姐纷纷被送入宫中,为的就是维稳,以及拉拢和加固皇族和权贵的关系罢了。
“既然皇上也同意了,那就这么定了罢。”兰氏暗自舒了一口气,一双保养得宜的美目此时盛满了倦色,她也懒得再瞧底下的方若珍一眼,只是淡声地嘱咐了句,“方家女娃儿,这一次就饶过你,如若再有下一次,可莫要怪哀家和皇上不顾你爹爹的脸面了。”
方若珍闻言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上的不杀之恩!若珍日后一定会低调做人”
说完便想着站起身来,可却因为方才跪的太长时间,膝盖以下的部位全都麻痹了,一时间竟怎的也站不起来,方若珍涨红了一张小脸,手足无措地瘫在地上,原本收住的泪意又升了起来。
兰氏见状则是厌恶地移开了视线,眼神示意了下离她最近的宫婢。
那宫婢心神领会地点了点头,与站在一边的宫婢走了过去,使了点力将方若珍给搀扶了起来:“方小姐可还站得住?千万莫要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