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氏回忆起刘弘渊的那个神态,依旧是觉得不寒而栗。她原本以为刘弘渊对那欢贵人不过是一时兴起,被她那具貌美皮囊给暂时蛊惑,岂料他竟会为了那小蹄子的安危而出言顶撞自己的母后
思及此,兰氏便恨得要将那一口银牙都咬碎。
而另一头,霁欢例行请完安后,便往长春宫的路回去。毕竟如今宫里头对她不利的传闻已是传得人尽皆知,哪怕她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但这段时日还是低调些过活为好,免得再生什么不必要的事端。
在回长春宫的途中,途径了几个穿着枣红色宫装的宫婢,原本她们还在小声地说笑,远远地见到霁欢一行人后便住了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垂着首不说话了。
霁欢了然地瞥了她们一眼,唇角轻勾。
“见过欢贵人。”那群宫婢朝她福了福身。
霁欢站定了脚步,笑眼弯弯地觑着她们,轻声细语地道了句:“怎么?方才不是还聊得很愉悦么?怎的见了本宫就不说话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说来也让本宫乐呵乐呵。”
那几个宫婢顿时身子一颤,膝盖一软便跪在了霁欢跟前,声音颤抖地告饶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霁欢眨巴着一双清亮凤眸,似是做不解状:“怎么?好端端的竟跪下了?本宫是什么洪水猛兽,竟让你们如此畏惧?”
几个宫婢抖如筛漏地跪伏在地上,没有一个敢做声。
跟在霁欢后头的春月和秋凝见了则是觉得颇为解气,特别是性子急的春月,翘着唇跟着开口道:“可不是,这宫里头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竟在宫中说说笑笑的,成何体统?可是要去辛者库好好地磨练一番才能懂点规矩不成?”
几个宫婢听了更是心头大骇,其中一个软着身子哭喊着道:“贵人饶命啊!春月姐姐饶命奴才们知错了,奴才们知错了”
霁欢瞧着这几个碎嘴的宫婢那副嘴脸,定是在议论自己,只是没想到竟被她捉个正着,想必如今定是惊慌失措得紧。
霁欢见威吓的效果差不多了,再闹下去恐怕会引得别些个奴才过来,事情闹大就不好了。毕竟她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如此思忖着,霁欢眼珠子提溜一转,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不少:“罢了,见你们也有真心悔过的意思,那本宫也就不与你们多计较,若是他日再有被本宫发现的情况,下场你们是知道的”
跪着的宫婢们听了,心里头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忙不迭地朝霁欢磕了好几个响头,连声应道:“是是,奴才记住了,奴才定铭记于心”
霁欢面上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头也不回地略过她们走了,那繁复的裙摆随着其莲步轻移,还不经意拂过了其中一个宫婢的面颊,那宫婢不敢动弹,只能任由刮得生疼。
霁欢主仆几人回到长春宫时,一眼便瞧见了那顶熟悉的明黄色轿撵停在宫门口,霁欢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不动声色的拐进了宫门,果不其然,小顺子已等在了门口。
小顺子见到霁欢回来了,面上才露出了如蒙大赦的神情,连声道:“哎哟喂,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皇上在何处?”这一次不用小顺子老调重弹,霁欢已是轻车熟路地直接问道。
小顺子喉咙一噎,而后讪笑着看了眼里头霁欢居住的偏殿方向。
霁欢心神领会,只是摆摆手让他和春月、秋凝几人守在外头,自己独自登上了那白玉石阶,朝守在殿门口的小福子点了点头,在他有些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推开了偏殿的门。
霁欢一眼便瞧见了那道颀长挺秀的背影,刘弘渊正背对着她坐在位上,手里还把玩着系在腰间的白玉佩环,神色漫不经心。
“嫔妾见过皇上。”霁欢眼眸里噙着淡淡的笑意,袅袅婷婷地走近,福了福身。
刘弘渊这才抬起眸,声音平淡地道:“坐。”
霁欢觑着他那平静无波的脸色,倒也没有多问,乖顺地坐在了他的旁边,等着他再次开口。
屋内的气氛变得静默,除了二人的浅浅呼吸声外便只听得见外边枝头上的秋蝉叫唤。
过了不知多久,刘弘渊才执起霁欢放在膝上的一只小手,轻轻摩挲着其手背,声音轻柔:“娇娇,朕知晓不是你做的。”
单单只是这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句话,便让霁欢红了眼眶。
原本在外人面前一直以坚强淡定面目示人的霁欢,终究还是在刘弘渊的一句话下弃枪卸甲,露出了自己最脆弱柔软的一面。
她在推开殿门的那一霎那,见到刘弘渊那宽广的背影之时,心中是忐忑多过欣喜。她不晓得刘弘渊会不会信任自己,会不会这次来是为了试探盘问自己,有太多的不确定和猜疑让她的脚步变得踌躇万分,甚至还生出了怯意,想要掉头逃开。
可刘弘渊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安那般,淡淡地说了句“朕知晓不是你做的”,却像是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一样,让她热泪盈眶。
“皇上就那么笃定?”霁欢语气哽咽,笑中带泪地觑着他,面容还带着一丝小女儿的委屈。
刘弘渊见了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更是柔软一片,宠溺地将她拉到怀中,指节分明的大掌还轻轻地拍了拍其后背以示安抚:“那是自然,你这小妖精,看人不顺眼之时绝不会使这些阴招,要教训也是光明正大地教训。”
“朕的娇娇还不至于这么蠢,做事马脚立现。”刘弘渊怕她心中还有疑虑,半开玩笑半是真心地又添了句。
霁欢转瞬间破涕为笑,依偎在他怀中,声音娇软地咕哝道:“这一点皇上倒是将嫔妾看得透彻。”
刘弘渊听了轻笑出声,忍不住抬手朝她光洁饱满的额面敲了一记,一双幽深墨眸里含着万千柔情:“你呀,还真是让朕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