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欢听了他的话,就知道那人定是猜到了七八分,心里如明镜般透彻,如今也不过只是等着她开这个口。
“皇上,虽然后宫不能妄议朝纲,嫔妾原本也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只是柔答应这次的确之于嫔妾,甚至嫔妾与皇上尚未出世的孩儿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嫔妾都想要大着胆子问一句廖刺史之事,是否还有回旋余地?”霁欢敛下眉眼,视线落在了被刘弘渊轻轻拢住的一双手上,如是缓缓道来。
霁欢的话一出,在场包括春月、秋凝在内的宫婢们都不由得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紧张地望着他们二人。
若是换做他人,恐怕早就已经被拖出去杖毙了,作为后宫妃嫔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地在皇上面前议论朝堂之事,究竟是有多大的胆子才能促使这欢嫔娘娘这般开口呐
殿内氛围瞬间冷了起来,静默得一针一线落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刘弘渊面上瞧不出喜怒地垂着眸,也没有放开霁欢的手,但就像是恍若未闻一般,笑了笑道:“还不快将娘娘的汤药拿过来,都要凉了。”
一旁的秋凝怔愣了几秒,而后才连声应道:“是,小的这便拿过来。”
说完手脚麻利地将那冷热刚合适的药汁端到了霁欢面前,轻声细语地道:“主子,小心烫。快趁热将药喝了罢,这是按照御医过来给您把脉后留下的方子煎的。”
霁欢抽了抽眼角,忍不住睨了眼那左右言而顾其他的刘弘渊,明知道他是故意逃避这个话题,可又一时间没有办法,只能嘟着嘴,暂且先依了他。
刘弘渊瞥了眼她那皱巴着一张小脸,十分不情愿去碰那碗乌漆嘛黑的药汁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宠溺之意,果断地就执起银勺,舀了一勺药汁凑到唇边轻轻地呼了呼,确定不烫人了才送到了霁欢面前,启唇:“来,张嘴。”
一旁的秋凝和其他宫婢被皇上这纡尊降贵的行为举止给惊得险些下巴都合不拢,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而霁欢则是一副早就习以为常的模样,甚至还撇了撇嘴,低声嘟哝着道:“不要,好苦。”
“娇娇,听话。”刘弘渊剑眉微挑地注视着她,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般,语气也放轻柔了不少。
霁欢无法,见那银勺都已经凑到嘴边了,朱唇蠕动了一会儿才老大不愿意地微张开了口,刘弘渊趁机精准地将那一勺药汁喂到了她嘴里,以免这鬼精丫头突然又反悔。
霁欢险些被呛了一下,苦着脸怒瞪着他,一瞬间所有感官都被那铺天盖地的苦涩充斥。
“来,赶紧趁热一次性喝完。”刘弘渊此时却是硬起心肠不去看她,自顾自地又果断舀一勺药汁递到霁欢的嘴边,“等到娇娇把药喝完了,朕再回复你。”
回复什么?霁欢怔了怔,眼珠子滴溜一转,才瞬间明白了刘弘渊指的是什么事情。
这人果然是个人精,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会亏损霁欢心里头无奈地腹诽道。
可却不曾想,等她好不容易咽下了那碗苦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药汁后,刘弘渊却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好了,朕突然想起还有奏折没有批改,娇娇先在景阳宫再休息一会儿罢,等晚膳时间朕再派人送膳食过来。”
霁欢睁大了一双凤眸,不敢相信眼前这无赖之人竟是自己的夫君,承宋国当今圣上。
刘弘渊见她一副瞠目结舌的呆滞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怎么?娇娇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霁欢郁闷地瞥了他一眼,如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还是自己太天真,以为那人不会使诈,没想到还是被他好生耍弄了一番。
“皇上慢走,嫔妾不送。”霁欢幽怨地瞪着他,嘴上却是不忘规矩地道。
刘弘渊唇角轻勾地颔首,又嘱咐了几句立在一旁守着的秋凝,才迈着步子就要出了景阳宫的门。
“哼。”霁欢这一声嗔痴难辨的冷哼硬生生拉住了刘弘渊的脚步,只见刘弘渊转过身,眼中含着极为少见的无可奈何,他看着一脸郁郁寡欢的霁欢,耐心地温声道:“娇娇莫要胡闹,尽是与朕耍些小性子,柔答应父亲之事,不是朕一人能够定生死,这件事涉及的人和事太广,过于复杂,也不是在此处三言两语就能与你说清楚。看在柔答应今日救下娇娇的情分上,日后当真查出了廖刺史什么,朕答应娇娇,会尽量饶他一命便是。”
说完还朝她眨眨眼,才迈着稳健有力的步子走了出去。
霁欢怔怔地望着他那挺秀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看不清了才拉回了视线,唇角扬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这人果真是什么都清楚得紧,只是非要自己问出口了才会说。
“皇上还真是疼宠欢嫔娘娘哩”一个跟在后头伺候的景阳宫的婢子小心翼翼地朝霁欢笑了笑,忍不住道。
霁欢则是对她报以淡淡一笑,语气不咸不淡:“这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是了,将你家主子叫进来罢,本宫有话要对她说。”
那宫婢听了,忙不迭地应着,迈着细碎的步子就退下了。
“主子,您还真是胆子大,秋凝还以为方才皇上要动气了”等那宫婢走远了,秋凝才舒了一口气,忍不住轻声道。
霁欢倚在床边,笑眼弯弯地道了句:“若是本宫不在众人面前提起,恐怕今日之事还做不成了哩。”
“咦?”秋凝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霁欢唇角扬了扬,继而耐心地解释道:“柔答应的事情,必须趁着这个节骨眼来说,不然皇上定时不会松口的。不过之所以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也是因为打定了主意,料到皇上不会驳了本宫的面子,只能含含糊糊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