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欢和秋凝正说着话,廖语柔便款款地走了进来。
廖语柔今日身着一袭茶白色菊纹烟罗衫,外披一件同色乌金云刺绣袍子,脚踩漩涡纹滚花软底绣鞋,一张清秀可人的桃心小脸挂着淡淡的笑意,远远走来就像是哪家尚未出阁的稚气千金一般。
“嫔妾见过欢嫔娘娘。”廖语柔笑吟吟地走近,一双似水圆眸还不忘打量了一下霁欢的面色,发现她相较于今日正午时分的脸色青白交加,如今虽然还有些病态白,但已经好太多了,这一颗心才缓缓地落下。
“语柔妹妹,”霁欢闻言抬了抬眸,将还拿在手中的空药碗递给了一旁的秋凝,才浅笑着朝她招了招手,道:“来,坐到本宫旁边。”
廖语柔愣了愣,她见过古灵精怪的霁欢,专注于整人的霁欢,还又不怒自威的霁欢,以及唇枪舌剑的霁欢,偏偏就是没见过如此和善的霁欢,因此颇有些不习惯,脚步还因此踌躇了一会儿,才又缓缓地起步,走近霁欢床榻边坐下。
“今日之事,本宫应该好好地向语柔妹妹道谢才是,等本宫的身子好些了,一定要请妹妹来长春宫一聚。”霁欢笑盈盈地拉过她的一双纤纤玉手,声音越发的娇软道。
廖语柔受宠若惊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咽了一小口唾沫,而后连连摇头,就连声线都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欢嫔娘娘言重了,当时秋凝找上了景阳宫,嫔妾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欢嫔娘娘大可不必这般”
霁欢却是摇摇头打断了她,用认真又坚定地道:“语柔妹妹,若不是有你在,本宫今日定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也不会与你这般说话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这个恩情,本宫一定会报答。”
廖语柔神色有些感动,似是没想到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如今风头正盛的欢嫔眼里竟看得这般重,而且完全不计较两人的身份地位之悬殊,面对着自己说话就像是刚入宫的秀女阶段,丝毫没有任何距离。
“娘娘肯这样与嫔妾交心,甚至对着嫔妾说一声谢谢,嫔妾就已经十分知足了,别的不再有所求。”廖语柔柔笑着摆摆手,一副洒脱模样。
“你爹爹的事情,方才本宫已经向皇上提了提。”霁欢没有再与她客气下去,而是笑眼弯弯地直接告诉她这个消息。
廖语柔一怔,一下子竟忘了该有反应。霁欢最是知晓她现如今的心情,倒也没有想去催促她,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廖语柔才呆呆地蹦出了一句:“娘娘说得可是真的?”
霁欢被她那呆愣的傻气模样给逗得“扑哧”一笑,以帕掩口道:“怎么?你不相信本宫所说的?”
“不是不是,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廖语柔慌忙地摇首解释道,神色慌乱至极,她沉吟了一会儿,才像是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悲喜交加的复杂情绪,声音还有些许哽咽地道,“嫔妾只是、只是没想到娘娘真的会出手相助。”
廖语柔其实十分明白,霁欢根本没有义务也没有理由去帮她,因为这件事情与她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不说,还极有可能会因此招来别些个有心之人的诟病和风言风语,倘若不想沾染上这些是非和身陷流言,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
廖语柔那日秋叶宴回去后也想了许久,虽然一开始可能会有些埋怨霁欢的无情,但最后还是有些惭愧且彻底释怀了。
换个角度去想,倘若今日换成了霁欢落难,廖语柔恐怕也会犹豫一下
廖语柔思及此,对自己之前狭隘的想法和心思愈发地惭愧难当,耳根也跟着泛红了,她的嘴唇蠕动了好一会儿,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霁欢却第一时间看出了她的窘迫,好心为她解了围。
“语柔妹妹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是本宫还了你这个人情罢。”霁欢不以为意地倚在床边笑望着她,“况且当时皇上心情不错,这机会倒是难得得紧。”
秋凝闻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似是在看一个信口胡诌的人。
主子果真是那传说中的“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在那日秋叶宴已经婉拒了柔答应的请求,可私底下却一直还惦记着不说,就连刚刚醒来,就一直心心念念着甚至想尽了办法哀求着皇上帮一帮柔答应,可如今在柔答应面前不邀功也就罢了,竟还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这样的主子真是不知让她哭好还是笑好
霁欢像是余光瞥到了秋凝那忍俊不禁的神色,急忙朝她警告地示意了一眼。
这丫头,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想要拆自家主子的台不成?
“欢嫔娘娘的大恩大德,嫔妾永世难忘”廖语柔低着头,眼眶微红地如是说道,“嫔妾、嫔妾替家父叩谢娘娘”
说着就要双膝一软跪倒在霁欢床榻跟前。
“语柔妹妹无需多礼”霁欢忙不迭地一把拉住她,连声道,“这就像是语柔妹妹所说,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能帮得上忙本宫也很高兴,况且这结果还指不定会如何,语柔妹妹还是莫要高兴得太早,皇上也不过只是松了口,说若是真的定下了罪,只能尽量保令尊一命”
廖语柔笑中带泪地道:“这已经很好了,能保住家父的一条性命,是嫔妾和家母都不敢奢望的,待会儿嫔妾便捎口信儿回府,让几日几夜都未曾合眼的家母也能开心些”
霁欢闻言神色触动地看着她,恍惚间似是回想起了上一世求助无门的自己,仅靠着自己的一双腿脚,一次又一次地抱着希望叩响了爹爹同僚的府门,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归,直到最后仅有尚书府给了自己一丝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