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氏眸光闪了闪,神色复杂地剜了眼那跪在地上的宫婢,语气生硬地道:“哀家为何要去那长春宫?不就是那欢嫔为皇上生下了一个男儿么,真是大惊小怪。”
“是、是,太后娘娘说的是,小的知错”宫婢身子猛地一颤,而后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再也不敢多嘴了。
兰氏这才冷哼了一声,面带不悦地倚在那金丝楠木雕花圈椅上,抚弄着那指上的赤金翡翠烟梅护甲,心思难测地低头不语。
“娘娘息怒,”琴嬷嬷不愧是多年跟随着她的老仆,只消一眼便看出了兰氏内心的真实想法,抿唇一笑,“太后奶奶姑娘换个角度想,您去长春宫自然不是为了去看那欢嫔娘娘,而是为了给后宫做一个标榜,证明太后娘娘您心胸宽广,且不计前嫌地去探望刚产子的欢嫔,还顺带瞧上一眼皇孙,这样的心胸除了太后娘娘您还有谁?”
“这样的举动不但能为太后娘娘您赢来众妃嫔的钦佩,还能让皇上心里也熨帖一些,知晓娘娘您为了他所做出的让步不是?”琴嬷嬷见兰氏面色没有变得更差,就再接再厉地继续大着胆子说下去。
兰氏若有所思地动了动指尖,似是沉吟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松了口:“也罢,哀家就当做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到那长春宫走一遭罢。”
琴嬷嬷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连声应承道:“是,老奴这便去将轿撵准备好。”
兰氏又哼了声,算是答应了。
她只不过是为了刘弘渊才这般放软了身段,也是为了这后宫的和谐,才不是因为想要去瞧一瞧那劳什子皇孙哩。
兰氏如是想着,心里头总算是过了自己那一关。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兰氏坐在朱红色的轿撵上,背后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总算是停在了长春宫的门口。
“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以小福子、小顺子为首的长春宫奴才见到来人险些惊呼出声,忙不迭地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身着一袭金色鸾鸟朝凤绣纹宫装的兰氏由琴嬷嬷搀扶着缓缓走进了长春宫,她先是左右扫视了一圈,看了眼在地上跪了一片乌压压的,才淡声道:“都起来罢。”
众人才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站起了身,在一旁立好。
“是什么风把太后娘娘凤驾给吹来了呀?”小福子扬起一个谄媚的笑,抖了抖手中的拂尘,低眉顺眼地如是道。
“大胆奴才,太后娘娘听闻欢嫔娘娘诞下一名小皇子,便赶来想要探望一番,岂容你这奴才在此发问!”兰氏还未开口,一旁的琴嬷嬷便柳眉倒竖地斥道。
兰氏抬手止住了她的还未说完的话,朝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小福子道:“小福子,皇上可是还在里头?”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还在,需要小的进去里头通报一声不?”小福子喏喏地回道。
兰氏不可置否地扬了扬紧致的下颚,小福子心领神会地朝她行了一礼,转头迈着细碎的步子便往偏殿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福子才讪笑着出来,恭敬地道:“太后娘娘,皇上让奴才带您到一旁的正殿去,皇上随后便来。”
兰氏挑了挑眉,有些不悦地沉声道:“长春宫便是如此怠慢哀家的不成?哀家并不是来瞧皇上的,黎雎如今在何处?”
小福子怔了怔,过了几秒才明白太后是在问刚出世不久的小皇子,忙扬起讨好的笑道:“是、是,奴才这便让乳母抱着小皇子出来给太后娘娘您瞧瞧。”
兰氏这才哼了一句,勉强算是同意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僵硬地道:“哀家站久了腿脚泛酸,到殿里去罢。”
说完径自往那不远处的正殿走去。
“还不快将小皇子抱来。”琴嬷嬷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无奈地笑了笑,而后朝着小福子吩咐道。
太后娘娘还真是嘴硬心软之人,分明是心疼小皇子,不愿让他着了风,才寻了这么个借口
小福子一头雾水地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嘴上低声咕哝了几句,才又转头迈着急促的步子离去。
过了没多久,正当兰氏面色不耐地饮着茶,小福子领着一个身材丰腴的乳母进来了,乳母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她见到端坐在小桌前的太后娘娘,神色十分紧张,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琴嬷嬷。”兰氏抬了抬眸道。
琴嬷嬷当即便知晓了她的意思,嘴上应着,走到那乳母身边,先是认真地瞧了几眼那尚在熟睡中的黎雎,面泛柔意地道:“来,把小皇子给我。”
乳母听了面露难色,先是觑了眼立在一旁耳观鼻鼻观心的小福子,又悄悄地看了眼垂眸饮茶的兰氏,权衡了一会儿才颔首道:“是,嬷嬷。”
乳母轻手轻脚地将抱在怀中的小皇子递给了琴嬷嬷。
“哎哟哟,太后娘娘您快瞧,”琴嬷嬷笑逐颜开地接过那沉甸甸的襁褓,轻缓小心地走到兰氏的旁边,将黎雎给兰氏看,感叹道,“小皇子长得果真是与皇上幼时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真不愧是天家人”
兰氏心里一动,但面上依旧是维持着冷淡的神色,像是不情不愿地随意瞥了眼那眉眼乖巧的黎雎,却不曾想不由得移不开眼了,喃喃道:“还真是像”
那眉眼和鼻尖都和刘弘渊一模一样兰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忍不住抬手触了触黎雎柔嫩的面颊,刚好黎雎像是被吵醒了,睁开了一双纯真墨眸,与她相对视了一眼
“太后娘娘您瞧,小皇子笑了!”琴嬷嬷惊喜地呼道。
只见小小个的黎雎一点也不怕生地看着眼前人,忽然对她展开了一个甜甜的笑。
兰氏一瞬间便像是被击中了一般,原本冷硬的心顿时化作柔情万千,之前暗暗发誓的一些事情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