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黎雎睁着一双纯真墨眸,咿咿呀呀地就要去抓住兰氏的鎏金玲珑喜鹊纹护甲,还想要抓着其指尖往嘴里塞,兰氏手忙脚乱地要阻止,可又怕弄伤了他,一下子竟有些束手无策,只能抬眼望向立在一旁的琴嬷嬷,急切地道:“琴嬷嬷,快”
“哎哟我的小祖宗”琴嬷嬷回过神,见到险些肝胆俱裂,咋咋呼呼地忙过来好一番哄着,才将黎雎的小手给松开了,无奈又欣喜地道,“娘娘您瞧,就连这调皮劲儿,都与皇上幼时一模一样哩。”
兰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柔意,望着黎雎的眼神也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透过他那一双纯真眼眸里看到了刘弘渊年幼时的影子。
黎雎被强行掰开了手也不恼,依旧是安安分分地被兰氏搂在怀中,还不时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朝兰氏笑笑。
这一笑可不打紧,险些快要将兰氏的一颗心都融化了,她控制不住地扬了扬唇角,翘着那带着护甲的兰花指轻轻地捏了捏黎雎小巧软嫩的鼻尖,嘴里还低声地喃喃道:“你这小子,倒是不似你母亲这般讨人厌。”
这一句话虽然语气极轻,但离得最近的琴嬷嬷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闻言忍不住抿唇一笑,兰氏的反应似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兰氏的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琴嬷嬷作为待在她身边数十年的老人,是最清楚不过的。而且兰氏自小以来便养尊处优惯了,又自持美貌非凡而顺利进宫,这几十年来顺风顺水不说,还直接坐上了这天下人艳羡的凤位,唯一的亲儿登上了皇位,她顺理成章地便从皇后变成了太皇太后,这样的璀璨人生又有多少人能够与她相较之媲美?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生,兰氏的确是有资本心高气傲的。可琴嬷嬷心里比谁都明白,她虽性子骄纵了些,可心却是不坏的。特别是面对服侍她多年的老奴才,更是处处暗地里帮衬扶持,这一点琴嬷嬷最清楚不过。
她厌恶那欢嫔娘娘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欢嫔就像是年轻兰氏的另一面镜子,都是如出一辙的好家世,完美的才情和拥有一副上天给的好皮囊,最重要的是也一样拥有着皇上的疼宠,地位扶摇直上
依照着如今地位无可比拟的兰氏而言,理应是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嫉妒亦或是不满才是,可在如今已是年老色驰的兰氏看来,欢嫔的存在令她想起了先皇还在世的岁月,自己的青春美貌,自己的风头无二,可这一切都随着时间褪去,只留下一张松弛和满是褶皱的皮囊。再加之自己用尽心血去扶持的亲儿好不容易坐上了万人之上的皇位,自己应该是他最重要的人才对,可如今却被另一个女人所占据,这让兰氏如何能甘心?
“娘娘,若是您喜欢小皇子,那老奴便去与长春宫的说一声,让长春宫的常带小皇子来慈宁宫如何?”琴嬷嬷见兰氏实在是放不下黎雎,更是一副恨不得将他抱在怀中不脱手的模样,与方才来之前的冷言冷语是大相径庭,心里头觉得好笑之余又忍不住柔声地建议道。
兰氏闻言眸光微闪,一双似水美目紧紧地注视着怀中正朝自己笑的嫡亲孙儿,刚想要启唇应下,可脑海中又浮现出霁欢那张讨人厌的狐媚小脸,面色也忍不住跟着往下沉了沉,撇了撇嘴,语气颇有些口不对心地道:“哀家可不乐意原本慈宁宫的里头多了些小孩的哭闹声,哀家本就喜静,被他一番吵闹下来还不将哀家的脑袋都给吵炸。”
“娘娘这话说的,”琴嬷嬷笑着嗔道,“咱们小皇子可是听话着哩,才不过头一回见到,却是半点也不怕生,是不是呀小皇子?”
说着还笑眯眯地朝咧着嘴的黎雎努努唇。
尚在襁褓的黎雎虽然听不懂琴嬷嬷说的话,可却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她的善意,只见他咿咿呀呀地咧嘴笑着,一张软嫩的小脸蛋是单纯天真的神色,哄弄得在场的人心都快要化作一汪春水了。
“罢了,”兰氏被他那讨喜的模样给攻势得心理防线溃不成军,恨不得直接便他带回慈宁宫一了百了,但面上依旧是维持着冷漠和不耐,“你要是愿意去说便去说罢,若是那人不同意,可莫要搬出哀家来。”
琴嬷嬷闻言“扑哧”一声轻笑出来,被兰氏那恼羞成怒的一记眼刀飞过去,才忙又收敛了些,假装正经地应道:“是,太后娘娘。老奴定会与长春宫的那位好好地说道说道,若是她死活也不应允,老奴定不会搬出太后娘娘您来的。”
兰氏这才哼了一声,暂且当做是允了,继续垂着首逗弄着黎雎。
琴嬷嬷见她那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心头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感动。甚至还有些恍惚,似是着眼前的时光往前移了二十年,兰氏刚诞下刘弘渊,也就是当今的圣上,那是琴嬷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兰氏那张透着勃勃野心的美艳面容,露出了慈爱的神色,那种发自内心的爱像是快要溢了出来,只可惜这不过只是短短一瞬,兰氏将刚出世的刘弘渊抱在怀中端详了一会儿,只是在他那额面上轻轻地印下一吻,便交由了乳母,也就当时刚生下孩子的琴嬷嬷喂养去了
直到刘弘渊长到了三岁,她都没有再抱过亲过一回自己的唯一亲儿。
每一次见到刘弘渊也无一不是询问他的功课,以及在先皇跟前的表现如何,是否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够好,可唯独没有一次是寒嘘问暖,关心过他的身子骨如何。
琴嬷嬷无数次躲在一旁的帐幔后看见了尚且稚嫩的刘弘渊,那脸上几不可查的失落之色,那一副瘦削又弱小的背影看起来孤寂得无与伦比,一双墨眸也渐渐由透着希冀而归于沉沉。
琴嬷嬷回忆至此,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