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染所说的严客卿名叫严纲，明面上是纪氏大老爷养的清谈客，家境殷实，对各种飞禽走兽都有研究。

在他于陈海城买下的别院里，张禄见到了他此行真正的任务目标。

两只人面雕，一雄一雌。

纪染怎么好这玩意，瞅着心里不觉得别扭么？

张禄看着笼子里这两只，心里多少泛起了嘀咕。

和前世那种所谓的“人面”不同，这不是靠人脑补出来的人脸，而是切切实实的类人面孔。但长得无论是和东黎洲还是小九州的人族都只有五六分相近，更多的倒是偏向猿猴。体长接近一米，羽毛主体深红褐色，尾羽又细又长，倒像是真正的尾巴。

“这东西吃什么？”牧启好奇地问，这东西本不产在齐国附近，他却是不曾见过。

“这东西在野外专门欺骗那些猿猴之属，或是扮作同类，或是扮作猎物，狡猾得很。”严客卿对于张禄是不怎么正眼瞧的，但牧启所问，他却愿意多做解释。

严纲当下吩咐手下取来一根短棍，拴上一条生肉向笼里戳去：“前辈请看，其人面不过是表象，若是有了食物……”

“撕拉——”两只人面雕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一张脸皮顿时向四周翻卷开来，一捧手指粗细的蓝黑底色、带着白色斑点的斑斓触手狂舞而出，顷刻间便将那条生肉撕得粉碎，卷入中心深埋的鸟喙之中。而后面皮重新合拢，毫无表情地看着众人，麻木不仁。

嘶……

张禄觉得自己得洗洗眼睛去。

极骸其实也能变成这种模样，但本着他主人“大就是美、大就是强”的粗犷审美观，即便是一众实验体中最克系的那批，它依然在大多数时候还像个正常兽，但这个……

啧，一想到那张面皮也是特化的触手，san掉得更快了。

“呕——”牧隐雪干呕起来，这东西连她爹看了都摇头，更别说她了，反倒是这个严纲看着眼里放光，欢喜的紧。

回去之后劝竹言离她少爷远点儿，能跟这家伙兴趣一致的实在是蛇鼠一窝，危险的很。

张禄转头看向严纲：“严先生，那这货物我算是收到了，不过染少爷还要我托这位……前辈办些事情，恐怕要寄存在这里一阵子，您看？”

“哼……货物，”严纲颇为不满地睨着张禄，“既然是六少爷的事，随意吧。不过此间荒魂冢越发猖獗，倒是该整治一番。”

“牧某怔为此而来，”牧启接过话头，“我与荒魂冢颇有一笔账要好好算算，不过之后却也还要和他有些事情要做……”

“既是前辈要求，敢不从命。”严纲看向那两只人面雕，满是宠溺，若不是为了结交纪氏，他可舍不得这俩宝贝——他们是能耽误一天是一天，正合他的意。

“来人！快准备酒席，为前辈接风洗尘！”严纲吩咐下去，只盼着牧启早日对荒魂冢惩戒一番。

陈海城的安危跟他没什么关系，一套房而已。但他本人和两只宝贝鸟可还在这儿呢！听人说已经有荒魂冢的修士抄到了陈海城后身，他现在难受得很。

“洗尘免了，陈海城的酒却要温好，待我去去就回。”牧启一摆手，拽步向外便走。

“前辈去哪儿？”严纲忙问。

“捉几个妖人回来下酒！”

进城时那客栈里的五个倒霉蛋到底是被抓了回来，却是比城外的同门好一些，至少还有命在。

他们没机会对牧隐雪动手可能算是原因之一。

“说吧，魂鸱什么时候出关的？”牧启坐在主位上大马金刀，一手拎着酒壶，一口温酒下肚，审问着抓来的俘虏。

无人开口。

“道门体系比王朝体系的一个优势便在这里，”牧隐雪和张禄在酒席上注视着这边，前者小声说道，“道门成员的忠心普遍更高些，王朝则不行。但后者能发动的力量却比道门更大——荒魂冢现在还只是和纪氏过招，结局就已经能看到了。”

“道门体量太小了些，”张禄也小声说着自己的看法，“东黎洲不是有五太道统吗，比齐国如何？”

“你不知道？”牧隐雪略显诧异，“五太道统还是上古时期的架构，只是一个个松散的联盟，无数宗门共尊一个首领，但实则各自为政——自立门户者有之，投身王朝者有之，比不得的。”

“宗门有道统道门之分，公国有王朝王国之别。上有王朝统管的只能叫道门；上有道统管辖的只能叫王国。齐国不算大，但依然是个独立的王朝；荒魂冢则只是邻国下辖的一个道门而已。”

“要打仗了？”张禄皱眉，他不愿意在掺合进军旅之事里了。

“打不起来，试探罢了，”牧隐雪摇头，“上次爆发真正的战争已经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了。”

“哼，你敢开口，牧某便要你句句属实！”那边厢，牧启一扔酒壶，上前踹翻一人，后者仿佛是有烈火焚身，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

“我爹的真言剑意，为了复仇特地修炼的。诳语者神魂为剑意烧灼，痛苦不堪，”牧隐雪似乎不太赞同这种做法，“剑修一生一剑而已，我爹他为了报仇，走歪了。”

张禄附和着唏嘘，牧隐雪之意，修仙者应重视大道胜过亲情，但真到了自己身上，谁又能真的保持理智呢？

“所以，你拿的那把才是前辈的剑？”张禄指的是那根被布包裹的长条，是个人都能意识到里面是把剑，却不曾见牧家父女用过。

“是他的，今晚或者明天他会用到吧。他总是说，这把剑是用来复仇的……他又去哪儿了？”

两人一聊天的功法，却忽然发现牧启又不见了，只留下五个昏死过去的荒魂冢修士，被严纲下令让家仆丢去地窖里。

牧隐雪带着的那把剑忽然颤抖了起来。

“现在就动手？”牧隐雪忙将布条抖开，张禄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模样，那把剑便化为一道金光飞向了天际。

“魂鸱老贼！”众人奔出门去，仰头望天，却见牧启凌空而立，一声断喝远传八方。

呃，他手上提着个人？

张禄眼尖，有些纳闷的时候牧启再度出声：

“你儿子在我手上，速速前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