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饶命!”
看到自己的双臂抱空,李四心头便已然一跳,又见到鲁智深一脚踹来,情知自己的计策已然失败。
这滑皮的青草蛇当机立断,直接求饶。
可鲁智深却不管那许多,一脚踹来,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停滞。
“先给我下去再说罢!”
而眼见鲁智深油盐不进,李四的身子当即扭动,当真犹如一条灵活的草蛇一般,想要游走。
可鲁智深的一脚,简直犹如出海蛟龙,任你草蛇如何扭动,我自经天而落,依旧精准的踹在了李四的腰腹之处。
下一刻,李四腾空而起,在空中居然还抖动数下,卸去了几层气力,而后才被劲力引导,轰然落入了粪窖之中。
“鲁智深,果然是粗中带细。”
虽然早就知道故事走向。
可在看到鲁智深在李四发难的瞬间,就一脚踹出,将李四踹下粪窖之后,宁仲还是不由地感慨。
无论是谁,在见到鲁智深的样貌之后,都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莽撞汉子。
可鲁智深如今的表现,却是分明早就看出,李四一行人心怀不轨,有了防备。
不撩他的虎须也就罢了,若是撩了,就要让敌手自食恶果。
而李四被鲁智深踹下粪窖之后,霎时间激起黄星点点。
除了宁仲早早躲避开来,一众泼皮,全被溅射到了星点。
鲁智深本离得李四与粪窖最近,合该是被溅射最多之人。
可这大和尚在见到黄星溅射的刹那,便再度怒目圆睁。
甚至于比之方才出脚之时,还要激愤。
而后,宁仲再度看到了鲁智深身后的金刚显化,呈忿怒之相,清晰可见。
那忿怒金刚,虽是显化而出,却似能干预现世。
那溅射而来的星星点点,根本入不得鲁智深方寸之间,就无力坠落。
“除了我之外,似乎别无他人能够看到这一幕。”
宁仲扫视身旁的一众泼皮,却见这些泼皮的面上,除了惊恐与嫌恶之外,并没有别的表情。
如果没有见到鲁智深的命数天赋,宁仲此刻一定会自我怀疑,以为是自己眼花。
但在洞彻鲁智深的命数之后,宁仲自然不可能还怀着这样的想法。
在鲁智深的身上,可是有着两条与金刚有关的命数天赋。
怒目金刚,金刚体魄,都是深青色的星辰,只差一点,就将由青变紫。
而鲁智深的两条紫色命数天赋,则已然触及神魔领域。
两条金刚星辰,只比象征着神魔的紫色命数天赋差上一点,有些超凡异象,也在情理之中。
“无论是金刚体魄还是怒目金刚的原因,亦或是两者都有。
其居然能够在无形之中,抵御暗箭难逃。
而且这两条命数天赋,都能够因修为亦或情绪而获得加强。
到时候,说不定就不只是我能够看到这一幕,而是真正的法相加身,万法不侵了。”
宁仲心中更加艳羡,也愈发好奇。
自己的命数天赋又是什么,而古书又能否将他所看到的天赋,加持在自己的身上。
但如今他占据的,是张三的肉身,想要看到自己的命数天赋,却还需要回归现世。
至于加持旁人的天赋.....
宁仲本以为这是自己的臆想,可眉心之中的古书,却又有异变。
古书翻动停驻的那一页,也就是花和尚倒拔垂杨的故事之上,居然隐约升腾起了几缕乳白色的星辰之光。
这光芒,与张三李四的命数天赋所散发的星辰之光,一般无二。
只不过张三李四的星辰之光已然化作了星辰,有了具体的命数天赋词条。
而古书之上升腾的星辰之光,却只有寥寥几缕。
“这几缕星辰之光,是从李四跪倒开始诞生的。”
宁仲看向粪窖之中,孤零零一人在黄海之中遨游的李四,心中有了些猜测。
“原本的故事之中,本应当是我和他一同绊脚鲁智深,而后一并坠入粪窖。
难道是因为我改变了原本的故事走向,改变了既定的命运。
所以才获得了这构成命数天赋的星辰之光?”
而就在宁仲心中思量之时,一众泼皮却都看向了他。
在李四坠入粪窖之后,张三自然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心骨了。
“三爷,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啊?”
一众泼皮战战兢兢地问询,只待张三一声令下,便要如鸟雀般散去。
而鲁智深也看出来张三是这一众泼皮的首领,当即抱臂开口道:“你是领事的?
方才洒家好言相说,邀尔等去廊舍之中坐坐,尔等不领情。
如今露出了凶相被俺看见,就别想着轻易逃出去。
洒家劝你,还是约束好这些泼皮。
若是不说清楚来龙去脉,便都下去陪他罢!”
下去陪他?
宁仲看了一眼粪窖中的李四,一阵恶寒。
虽然这幅身躯并不是他的,可至少此刻他暂住在其中。
若是真沦落到这般境地,还不如让张三去死了呢。
“师傅恕罪。”
一念及此,宁仲赶忙抱拳解释。
“我等乃是这相国寺旁祖居之人,这却是没有谎骗师傅的。
我等与师傅,确是邻居不假。”
“邻居?”
鲁智深冷笑一声:“若只是邻居,何必如此戏耍洒家?
若不是洒家有几分本事,如今在粪窖里的,就是洒家了吧?”
“师傅慧眼如炬。”
宁仲叹了口气:“不瞒师傅,我等虽然祖居在相国寺旁。
但相国寺自蒙受天恩以来,日渐扩张,兼并土地。
早在我等父辈之时,农田就已然被相国寺收为己有了。
到了我等这一辈,没有土地耕种,也学不来一技之长,便只能以赌博讨钱为生,可这两条路,到底是要看天意运气。
无奈之下,便只能在这菜园之旁,摘拿菜蔬,好歹算是份稳定的路子。
以大相国寺之富,虽只是菜园杂余,却也足以让我等几十人勉强糊口。
故而这大相国寺,也算是我等饭碗所在。
今日听闻师傅前来,我等实在是不能坐观,所以我等才出此下策,还望师傅见谅。”
“嗯?”
鲁智深何等人也,是从市井中走出来的好汉。
宁仲只是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过来。
“大相国寺虽然家大业大,未必会将尔等放在心上,也便不会下大力气对付你们。
所以过往或许也试过几次,但没有将尔等驱逐,便嫌了麻烦,让尔等留在了这里。
但若是有机会,他们自然也会顺手将尔等驱逐。”
鲁智深摸着自己的的胡须,嘿然笑道:“而我,就是那个机会。
他们让我来这里当个菜头子,便是存了让我们相斗的心思。
不管是你们被我驱逐,还是我被你们使了绊子,他们都乐见其成。
呵,想把洒家当枪使,洒家偏就不如他们的愿!”
说罢,鲁智深俯下身子,看向粪窖之中的李四:“那泼皮,你若是愿意俯首,洒家便饶你今遭冒犯之事。
可让尔等继续在这大相国寺之中生存,如何?”
“自然愿意,自然愿意!”
粪窖之中的李四连声高呼,悔不当初:“方才三爷就说,师傅您是个有本事的,劝我等以礼相待。
是我瞎了眼,猪油蒙了心,不听三爷劝阻,这才冒犯了师傅。”
“哦?”
鲁智深闻言,却是起了好奇心,又看向了宁仲:“三爷,说的是你吗?
你听闻过洒家的名头?”
“师傅遁入空门,却是不知自己的事迹已然传播甚广。”
宁仲微微一笑,诚恳道:“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只为庇护弱小。
这等义事,在下每每想起,都是心驰神往之。”
“没想到,洒家的名头已然传到此处来了。”
见宁仲当真把自己的事迹说了出来,而不是信口胡言,鲁智深面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既然如此,那便算是一场误会。
你们将他弄上来,洗干净来廊宇之中说话。”
说罢,鲁智深径直离去,显然是受不了这里的气息。
而宁仲则瞥了一眼众泼皮,无奈道:“还看着我做什么,把你们的四爷弄上来啊。”
一众泼皮这才强忍着酸爽,将李四从粪窖之中捞了出来。
而后李四与一众泼皮一同,去水池子洗的干干净净,这才罢休。
正好,这时候宁仲派去山下寻酒肉的和尚,也正好回返。
这些只听宁仲话的泼皮,见他们落的如此下场,心中也是不由地庆幸自己听了三爷的话。
如若不然,如此狼狈的可就是他们了。
“三爷,你确定这酒肉拿过去,那位大和尚不会动怒吗?”
李四凑到宁仲身边,看着那七八个泼皮拎着的酒肉,颇有些好奇。
“而且这么多酒肉,都够我们兄弟吃上好几顿的了,那一个和尚,能吃这么多吗?”
“你就不想想,这和尚若是和我们吃的一样,能一脚把你踹上天?”
宁仲瞥了一样李四,挪动了一下脚步。
虽然洗了好几遍身子,但李四的身上,还是弥漫着臭味。
“这和尚,吃的多少,全凭心情,若是心情好时,便是一头牛他也能吃下,三两桶酒水,也只当过肚。
我这些酒肉,都不知道够不够他吃的。”
“这还是人吗?”
李四不由咂舌:“那你又怎么确定,他如今心情好呢?”
“他如今心情好不好,不好说。”
宁仲摇了摇头:“可在见到这些酒水之后,他心情就一定会好。”
“这,这是什么意思?”
李四有些疑惑,宁仲却不再解释,而是走在众人前头,朝着廊宇走去。
身后的一众泼皮也合流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向那廊舍之处。
到了地方,却见鲁智深就大大咧咧的坐在空地正中,以手驻地,撑着下巴,很是无聊。
眼见众人前来,这才抬起头来,露出笑意:“你们终于来了,可把洒家给无聊坏了。
哎?这是什么东西。”
鲁智深望向那一众泼皮手上的酒肉,目露精光,鼻头耸动,而后猛然站起。
一双蒲扇大手,抓向了一个泼皮。
那泼皮吓得六神无主,赶忙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发现没有任何动静,才慢慢地睁开眼。
却见鲁智深,早就离开了他的身前,手不住地往嘴里送酒肉。
“好肉,好酒!”
鲁智深犹如饕餮一般,将两斤牛肉塞下了肚,而后又一把从另一个泼皮手上抢过一坛酒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那酒水,将鲁智深的胡须胸毛都沾染,这大和尚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哈哈大笑。
“畅快,畅快。
没想到,从五台山到大相国寺,最懂俺脾气的,居然是一个泼皮。
小子,洒家如今心情大好,有什么想要的,尽可说来!”
“在下想向师傅学些本事。”
宁仲眼前一亮,躬下身子:“若有一技之长,谁愿做个泼皮无赖。
若能得师傅本事的万一,便可挺直身子,昂首阔步而行了!”
“三爷,你这是作甚。”
李四一惊,这话,是可以直说的吗?
“无妨。”
鲁智深却是一摆手,嘿然道:“你想学,洒家便传你!
一碗酒,足以传尔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