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凤仪门外新河码头。
朱兴看着巍峨的金陵城,心底生出无限感慨。
穿越十年了,自己竟然还是第一次参观大明国都。
这倒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不愿。
因为他刚一穿越,就被当水匪的义父给救走了,然后就开始了亡命天涯的生活。
再后来义父病故,他又整日被帮众的生计奔波,寻求开辟海外基地之事。
如此蹉跎十年,虽然海外基地让他不甚满意,但当年干爹留下的旧部,基本上都被他安排妥当,也算不枉干爹的救命之恩了。
现在,他要开启新的人生,走一条新的路——科举制路。
事实上,这并不是朱兴临时起意,而是他刚穿越之时就着手准备了。
但在大明想走科举之路非常之难,首先你要家世清白,五代之内不得有作奸犯科之辈。其次你要是正经的民户,才初步具备参加科举的资格。
虽然前两点对于朱兴来说很难办到,但只要他施展钞能力,还是有破解之道的。
可就算他具备了参加科举之资格,还要有真本事才行。
毕竟,这年头的科举,想要通过作弊来达到目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为此,他一边拜访名师,一边努力自学,终于在空间书包里抽到一本大明历代科举程文集锦的书,这才让他有了敢于一战的勇气。
前文忘了说了,朱兴穿越之时的确没有金手指,只有一个装了几本书的空间书包。
这书包时不时的能变点东西出来,有时候是书,有时候是工业制成品,总之不一而足。
也正因为有了这东西,才让他在大明的日子过得好受点。
比如说隐藏在他那长袍下的鸿星尔克运动鞋……
其实大明的很多吃穿用度,衣食住行方面,都让后世人无法忍受。
没有辣椒,没有鸡精,更没有十三香。
幸好空间书包里刷出来一串辣椒,否则他连烧烤都得戒掉。
吃的方面如此艰辛,穿的方面差的就更远了。
袜子就跟两个布口袋一样,跟贴身合脚完全无缘。
至于鞋子之类也是如此,松松垮垮,毫无舒适度可言。
朱兴踏上码头,立马就有一个管事迎了上来。
“小的吴奂见过少主!”
眼前这个吴奂,本是一个落第秀才。
早些年被倭寇掳走,后又被朱兴从倭寇手里解救,这才死心塌地的为其效命。
“吴先生,我让你准备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禀少主,房产、田契、户籍之事皆以准备停当,总计花费五千三百八十四两纹银,其中一千两用于购买庄田,五百两用于打点……”
朱兴摆摆手打断吴奂的话。
“账就不用报了,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先带我去城里转转,看看我在城里置办的产业!”
“老奴遵命!”
不多时,两人站在位于大明皇宫西侧里仁街的一座三进的小院外。
吴奂指着小院介绍道。
“少主,老奴已经听从您的吩咐,将靠近街道的倒座房,全都拆掉改成了私塾。”
“并早就聘请了西席再次做官收徒,现在已经有二十几名学生就读,不过都是启蒙阶段的孩童。”
“里正那边老奴也打点妥当,把你的户籍落在同仁里的一个朱姓名三七的民户名下,此人早年外出经商客死他乡,您就是朱三七在外旅居所生之子,此次归来认祖归宗,替亡父重建坟茔。”
“至于坟茔、骨灰坛子之类,老奴也早已为少主准备齐当,只等少主扶柩安葬。”
秦牧点点头,表示对吴奂的肯定。
“这事你办的很好,不过这事先不急,保人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在大明科举除了身家清白外,还要有人作保才行。
早年间是有本村里正作保就可以,后来改成必须是本地秀才才行。
每名秀才可以为五名考生作保,如果考生虚报信息,考试舞弊,保举的秀才当受连坐之罪。
因此,一般来说,秀才是不愿意替人作保的,除非对方给钱。
恰好,朱兴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几年的海寇生涯为其奠定了丰厚的物质基础,先不说藏在小琉球的海外分基地,光是他存在大明各地钱庄的银子,就多达五百万两之巨。
因为有了如此丰厚的家底,他才敢于来大明官场走一遭。
他就不信了,凭借自己的钞能力,就算不能位列宰辅,也能混个两江总督吧?
只要他当了两江总督,第一件事就是从大明偷人!
把江南的百姓往自己的海外基地送……
等躲过朱元璋这位天命之子,他就可以从海岛反攻大陆,实现千古之未有之功劳!
“回禀少主,已经为您聘请了本地巨人刘茂才当保人。”
“举人?”
“不错不错,这事办的大气!”
吴奂听到少主夸奖,脸上也觉得颇有光彩。
寻常参加秀才试的考生,能有个廪生作保已然是分外有面了,然而咱家少主可是举人作保,放眼整个应天府都找不出几个来!
接下来的几天,朱兴一边教书育人,一边跟同里的街坊邻居处关系。
在他一系列土特产的攻势下,他很快就在同里获得了非常好的人缘。
与此同时,学生们对他也多了几分认同感。
因为相较于之前的那位先生,这位新来的先生不仅年轻帅气,讲课更是风趣幽默,深得这些小学生的喜爱。
而朱兴之所以花费时间和经历做这一切,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刷一下自己在大明的存在感。
虽然他有无敌钞能力,但在眼下的大明来说,钱远远不是万能的。
因为老朱还没死,大明的各项规章制度执行的还是比较完善的,最起码有些过程还是要走。
比如说县试、府试。
在大明朝,只要参加县试取得童生资格,才能参加更高一级的府试。通过了府试,才能参加院试,即获得考取秀才的资格。
因为有程文在手,朱兴这个学渣竟然意外获得两次第一。
这不仅让他信心爆棚,更是让他对大明的科举制度产生了一定的轻视之心。
在府试结束后,去应天府贡院外踩点时,在一干同年小伙伴的吹捧之下,朱兴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切换了吹逼模式。
“朱案首,您跟我们说说科举时文的心得吧!”
“哪里有什么心得?”
“八股文这么简单的格式,依葫芦画瓢往上拼凑即可!”
“真这么简单?”
一干江宁县的同年小伙伴,听到这话脸上都不禁浮现一条条黑线
要是八股文真这么简单,岂不是应天府人人能考上秀才、举人?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他们肯定大耳刮子上去,抽他个两眼冒金星。
然而,说这话的人偏偏是县试、府试皆获得透明的朱案首!
这让他们心里虽不服气,但却是在说不出啥反驳之语。
或许,在人家朱案首眼里,这八股文真就跟喝水一般简单吧?
就在众人陷入一片沉默之时,一个穿着员外服的老者,也黑着一张脸站在人群之外。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微服私访,前来视察贡院的朱元璋。
他刚刚正站在当年自己跟太子合种的那两株柏树下缅怀,突然听到有人大放厥词,说八股文简单,还依葫芦画瓢往里拼凑就行。
朱元璋听到这话,气得恨不得当场派锦衣卫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抓起来。
要知道八股文的格式,可是他跟名儒宋濂等人共同制定的。
这文体虽不敢说有多难,但也绝对称不上简单。
因为想要做好一篇八股文,至少要熟读四书五经,对圣人之言有着一定的理解。
其次还要有一定的文采,能够灵活的运用骈偶句式,使之格式统一,对仗工整。
可以说,只要能做好八股文,要诗有诗,要赋有赋。一掴一掌血,一鞭一条痕!
事实上,朱兴刚刚在说完那番话心里就后悔了。
他之前在海上一直跟那群上了年纪的海盗打交道,再加上天天过的都是刀头舔血,不见天日的日子。
现在摘了面具洗白上岸,天天跟一群年轻人混在一起,心态上难免受到一些影响。
虽说现在的他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心性,但难免有些张扬,甚至是欠揍。
他拿着大明三百年录取的进士文章集锦,跟一群连秀才都没考上的小伙伴装逼,属实有点过分了。
再加上他可是要靠科举混进大明官场,然后狠薅大明羊毛的人,怎么能抨击八股文这种优秀制度呢?
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无赖之举吗!
可就在朱兴想改口之时,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有多简单?”
众人听到这话,齐刷刷的向着说话之人望去。见是一个带着四方平定巾的老员外,众人无不向这位前辈行礼。
“学生拜见先生!”
在大明初年,这种四方平定巾可不是谁都能带的,只有考上秀才功名的人才有资格佩戴。
老朱见众人朝自己行礼,不耐烦的摆摆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出言不逊的那个年轻人。
朱兴看到老者的目光,心里没来由一紧。
这人是个狠茬子,手上一定没少沾染人命!
但这人抬的这个杠是啥意思?
还有多简单……
他以为他是谁,姓吕名树字凶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