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门口闯进三个人,夹带着一身的雪花,大咧咧走了进来,抖着身的雪,摘下帽子,却是三张满脸皱纹的脸,吓得老邱连连后退,“可有酒肉?尽管来!”一人断喝道,声音尖锐。
老邱愣着点点头,那人道:“还不快去准备!”猛然看见我们,脸表情略是一愣,继而鼻子“哼”了一声,径直到一张桌子前坐下,瞧瞧我们问:“谁是管事的?”说着,脱下貂皮大氅,轻轻抖了抖,爱惜地摸了摸,我们瞧着,那人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冲我们晃了晃,已能看清东厂字样!
我看他们的举止高傲,已瞧出绝非等闲之辈,未及我开口,宁博阳起身拱手道:“原是东厂吕公公、常公公、高公公大驾光临,我们是北镇抚司锦衣卫,奉命保护侯爷府出行,带队的是张英张总旗,属下宁博阳,暂领小旗!”
我急忙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三位公公,属下张英!”那人却不搭理我,对宁博阳道:“你是小旗,如何替你们长官回话。掌嘴!”
我们吃了一惊,宁博阳更是尴尬不已,看着我,又看看那位公公,一人道:“老吕,别难为这小崽子了,他能认识咱家,说明还是有人记挂着我们,也是他有造化了!外面那些看护的,若不是见了腰牌,如何认得咱们!嗨!”一个略微发福的公公道:“咱家姓高,他姓常,张英,你过来!”
我示意宁博阳退后,自己则走前去,那高公公眼尖,早看见我桌子的夜明珠,眼睛顿时直了,我暗自后悔没来得及收好,高公公回顾两位公公,转过头来,已经开口笑道:“咱家奉司礼监王岳公公之命,冒雪出来,就是为了找回这颗珠子,不想,小兄弟,你立功了!”
另外的常公公未等我回答,对其他锦衣卫道:“你们都出去,咱家要谈正事!”
众人站起身,看着我,我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却又不忍心他们都到外面去,小心道:“三位公公放心,他们都是自己人,天寒地冻的,着实不忍心让他们出去,您们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心里不免纳闷,他们怎么这么巧,隐隐约约担心起木师古来。
高公公点点头,对常公公道:“这孩子说的是,不必有那么多忌讳了。堂堂东厂镇守太监在此办差,还怕人看嚒!”最后几句,分明提高了嗓音,分明是说给大家听的。我示意大家略往窗户那边靠靠。高公公见了,招呼我过来坐下,又笑着催老邱些酒肉,另外两人绷着脸,头都不抬,只是整理随身的公文袋,不时拿出一些公文来,果然是东厂的帖子,大多是成化年间的文书。我能看出他们是想让我看,但看这些又有何意?心中不免暗暗称奇。
“小兄弟,咱家三人都是老头子了,大雪天跑出来,就是为了找这个珠子。”高公公看着我,说:“事情也凑巧了,让你找到了,所以我们想知道你想怎么处置这颗珠子?”
他说着,目光直勾勾看着我,我盘算着他们的心里话,猜出他们想把找回珠子的功劳,算在他们头。这件事本来是无心之举,遇到木师古,都是意外的事情。所以这个功劳,我打心眼不想要。于是,我笑了笑,说:“我奉命护送侯爷府的人,如何知道珠子的事情,这事和我没有关系,珠子是您们找到的,恭喜三位公公了!”
“这孩子真会说话,说得真好听!”原本绷着脸的常公公,笑了起来,一脸的核桃纹,又急忙收敛笑容,从怀来摸出一块铜镜来,端详自己许久。高公公也不客气,直接把那珠子攥着手里,当着另外两人的面打开,细细确认之后,又小心地包裹起来,揣在怀中。
不多时,老邱端来酒肉,我忙帮着给三人斟满,那吕公公脸色趋缓,放下铜镜,道:“这天可真冷!咱家的脸都冻红了。”常公公便劝他喝酒,宛如一对夫妇。吕公公几杯酒下肚,脸更是红晕起来,高公公却没在意他们之间的说笑,而是不住的打听我的来历,我胡乱说自己世代为民,得了朝廷恩荫,做了锦衣卫。这些都是廖建忠叫我说的,看样子,是回避张永公公的提拨了。
这三人倒不怀疑,只当我是个小角色,渐渐抛开了我,酒喝了几杯,渐渐有了酒气,竟然谈论起东厂的事情。我一旁只是聆听,不知不觉,过了小半个时辰。
他们不时提及汪总管的事情,那吕公公滔滔不绝,而常公公不时询问,说这个人是个大英雄,自幼入宫,因长得眉清目秀,加宪宗皇帝没有儿子,深受宪宗和万贵妃的宠爱。汪总管十四岁,即为皇帝办差。宪宗对他极为信任,竟然设立了与东厂平行的西厂给他,权势甚至超过了东厂,可以查东厂。那时候,这位汪总管以天下为己任,查贪官,处污吏,把大明整个官场搅得天翻地覆。后来官员们不干了,说太祖皇帝有令,严禁内臣干政。开始皇帝并不在意,依旧授权汪总管惩贪除恶,结果这帮文臣们天天本,皇帝方才撤了西厂,便让汪总管去了南京。
常公公问:“这汪总管现在怎样?还在南京吗?”
吕公公摇摇头说:“早已经不在了!他若在,就凭咱家跟随他多年,早修成正果了,嗨,人就是命呀。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咱家苟且活着,至于他的生死,却是未知。要知道,他多年办案,得罪的人肯定不少,弘治爷一向讨厌咱家们,咱家们都像落难的狗一样躲避,那汪总管六十岁的人,更得走了。”
高公公看我一眼,道:“听说他富可敌国,也不知道在哪!”吕公公道:“你这是说到点子了,为啥王公公让咱家三人出来找珠子,这珠子和汪总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们听他说得神秘,都想知道,那吕公公瞧我一眼,道:“这个咱家也不清楚,只是听王公公讲过!不过哟,让你们见识见识也好!”说着,便让高公公把那珠子拿出来,小心地打开,用手捏着珠子,迎着灯光,道:“这面是有字的!”他们都凑过来一看,自然是那个“十”字。高公公道:“这就奇怪了,这珠子好好的,怎么会有一个‘十’字,莫非和汪公公有关?”常公公忽然一拍手,道:“那是一定了,前几日,咱家找算命先生测字,也懂得一些皮毛,这个‘十’字一定和‘汪’字有关?”高公公一愣,道:“有何关系?”常公公小脸红红的,扫了我们一眼,得意洋洋道:“‘汪’字中间就是‘十’呀!”
我们不觉一愣,若说“十”字与“汪”字有关系,那我手里的“八”字又作何解释呢?
吕公公呵呵一笑,摇摇头,包珠子,道:“就你聪明,不过,只猜对了一半,这珠子确实和汪公公有关!”常公公插话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下!”吕公公眼珠转了转,瞧见我,道:“这说来话长,而且不方便,等回了宫,咱家再细细给你们讲!”
我知道他在回避我,当下笑笑,没有言语。吕公公看着我,忽然说道:“你小子挺机灵,是个人才,我们刚才还没有问你,这珠子怎么来的?我们可是跟着盗贼走了大半宿,他可真狡猾,离我们不远不近的,让你看得见,摸不着,你咋弄到手的?莫非你是进宫的那人?”
他说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吃了一惊,没料想他们会扯到我身,不禁看看高公公,高公公呵呵一笑,说:“老吕,别吓唬孩子,张英,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我想这事肯定瞒不了大家,那木师古也一定躲开他们三人,我索性说了一遍,只是把比武一带而过,木师古受伤离开罢了。
哪知,他们听了我的言语,半晌没吭声。我心中大奇,那吕公公忽然说道:“老高,这珠子,我们不要也罢!”
高公公有几分不舍,道:“这,可是王公公的命令,我们回去不好交差呀!”
常公公道:“这事又不是我们做的,那姓木的,未必会找我们,何况我们进了宫,他找我们也是不容易。”
吕公公摇摇头说:“你们别忘了,他可是进宫盗的夜明珠,我们还能躲哪里去?除非他死了,我们才能平安!”
你一言,我一语,他们让我听得糊涂,好久,方才安静下来。我试着问缘由,他们又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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