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反应也快,眼神示意,已经有土匪悄悄架起枪瞄准。
冯宝宝皱了皱眉:“鸡是命,人是命,不都是命,难道不一样吗?”
徐母悲愤大吼:“傻丫头,那是你徐叔啊!”
碧袍人却十分冷静:“你吃鸡吗?”
冯宝宝猛点头:“吃,而且很好吃,鸡腿最好吃,徐叔每次都给我夹两个大鸡腿!”
“那你吃他吗?”地上的徐父死不瞑目,鲜血将地面染成暗红。
冯宝宝死命摇头:“不吃。”
“为什么不吃?”
“他是徐叔,不能吃。”
“你也知道啊。”
碧袍人一时无言,冯宝宝有能力阻止一切的发生,但她却没有意识去阻止。
又无法责怪她,只因没有人教过她。
“他现在死了。”
“哦。”
“你知道什么是死了吗?”
冯宝宝点头:“不能动了,然后不见了。”
“是啊,以后就没有人照顾你了,没有人安慰你,也没有人给你夹两个大鸡腿了。”
冯宝宝睁大眼睛:“不要说了。”她手足无措的比划着:“我心里面好像有一块石头压着。”
碧袍人伸出手,摸了摸冯宝宝的脑袋:“傻丫头,关心你的人,你要保护他们不受到伤害,避免他们悲伤啊。”
冯宝宝望了眼徐父,眼角流下一滴晶莹的泪水,摸着胸口,石头还是很重,脸上却露出笑容:“我明白了。”
说着转向徐翔母子:“赵姨,狗娃子,我保护你们,你们别悲伤了,怎么才能让你们开心起来呢?”
徐翔呆滞,村人呆滞。
土匪们捧腹大笑:“这算啥,给爷们现场激情育儿呢。”
胖汉大手一挥,黑洞洞枪口直指:“到此为止了,我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今天这村子,一个人都别想活着!”
痛哭声一片。
“饶命,爷爷们饶命,钱粮你们都拿走,不要杀人啊。”“好汉开恩呐。”“我怕,呜呜呜……”
胖汉好整以暇:“你们把这碧袍人拿住,我就大发慈悲饶你们一命。”
痛哭声一顿,碧袍人仿佛在笑:“我早就想问了,你们这种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土匪们忍俊不禁,刀疤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张泛黄的良民证,竖起大拇指:“当然有了,而且是大大滴良民!”
哄堂大笑,声波激荡,惊起远处林中几只飞鸟。
碧袍人为徐父合上双眼:“方才其实一直在想,诸位的存在有何意义,又有何价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少在这给我放屁,我看看你能吃几颗枪子!”
齐刷刷的举枪声,又引得哭声与哀嚎弥漫。
碧袍人道:“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我想,自己也是一厢情愿,想从五谷轮回之地里面寻出米粒来。诸位存在的价值,在于死,死的时间越早,价值就会越高。”
胖汉寒声道:“你还想让我们去死不成?”
“是啊,我请你们这些杂碎去死!”
他的声音阴沉入骨,一阵微风吹过,撩起碧袍人青碧的头罩。
这一刻,无论土匪还是村民,脑袋里有东西轰然炸裂。
如果这是一颗人头,再怎么丑陋也究竟是个人。
但头罩的下面,只有一团不可名状的氤氲雾气,甚至不存在人头的轮廓。
一根森寒利箭,从尾椎骨直冲天灵,胖汉伸长了脖子,如蚓青筋覆盖在苍白的脸上:“开枪!快开枪!”
无数弹丸激射,平地乍起狂风,无往不利的子弹倒卷而回,风息烈烈,又有啸声蕴藏。
初时如水滴石面,转瞬若暴雨瓢泼,再一个眨眼,千万头厉虎狂啸,凶狠、残暴,择人而噬。
胖汉的衣裳当即粉碎,露出鄙陋不堪的躯体,肚腩变形,厚厚的黄膏混合着暗红从毛孔中排挤而出。
他发不出惨叫,狂风灌入七窍,眼皮顿时丧失,最后的画面,是旁边刀疤苍白的骨架。
风息消散。
方才土匪们所站立的地方,看不到哪怕一个凸起,只剩下茫茫多的尘灰。
李沧溟回头。
“妖怪!妖怪啊!”“胡说,是山神,山神爷爷!”
惊恐者有之,跪伏者不乏。
他张了张嘴,碧袍突然散落,化为一片宽阔的菩提叶。
村民见此,齐齐拜倒大呼山神垂怜,尔后建了庙宇供奉,却是后话。
……
李沧溟回过神来,碧色的源头竟能让他以另类的存在,避开洞天接触外面的世界:“真是神奇。”
摇摇头,源头不再震动,他也和那方世界断绝了联系。
方才种种,历历在目。
审视内心,修行许久,仍有浓烈的喜怒厌憎。
这并不是坏事。
修仙不是修成无情无欲的顽石,反倒是要时刻躬身自省,以免受失去最基本的人心。
而尘界罪恶甚多,他谈不上心系苍生,只说遇上解决,就这么简单。
轻舒一口气,可以确定,洞天外面的世界,是一人之下,这次巧合的干预,是否会造成以后的不同。
然九千多年过去,有没有不同又有什么区别。
“咦?”洞天的维持时间,又少了几天,时间流速没有问题。
凝望碧光一眼,他无法看透其中包裹的事物是什么。
它吞噬了洞天的维持时间,也许自己不用蹲在洞天苦哈哈修行一万年之久了。
……
自那以后,碧光越发强盛,却不再震动。
倒是小世界隔几年掉人进来,有学生,有农夫,有异人,有常人,甚至有兽,他偶尔出面,赠善者一些机缘。
某天,随着一道声响,人影坠落,是个长脸冷峻的青年,临近地面,抽出身后长剑。
剑锋削去几株野草,点在地面,他下坠的身躯借力弹起一尺,安然落地。
‘这是哪儿?’握住锋利长剑四下扫视。
周围绿草萋萋,平坦辽阔,一眼就能望穿地平线。
抬头仰望,才发现一丝不同,天空中有两个太阳,一颗金日,一颗碧阳。
金日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碧阳不同寻常,不仅比金日大上十倍,瞧上一眼,整个人飘飘然,灵魂都有种要被吸走的感觉。
长脸青年大骇,连忙闭上双眼,诡异的感觉才收敛许多。
‘内景入魔?’
心绪微乱,余光一扫,方才落地削下的青草,断面正冒出嫩绿的汁液,飘来缕缕青草的芬芳,喉头下意识滚动。
他不是术士,谈何入魔。
所以这是哪?碧阳又是什么?
上一刻还在练剑,什么存在将他带到这里?
长脸青年越想越是惊,手心冒汗,染湿剑柄,偏偏不敢放下长剑,浑身紧绷。
等候一段时间,没有什么怪东西出来索命,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将剑鞘插在原地,向周围探索。
一日一夜,青年又渴又饿,揉搓眼睛,熟悉的剑鞘进入视线。
一瞬间就被抽干了力气,躺倒在地,又不敢注目碧阳,闭上双眼,长剑脱手,心中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