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街。

上京内城八条主道之一，宽有百米，街道两侧各色铺子林列，一派繁荣盛景。

陆枫走在人群中，眼角时不时撇向身后。

从他离开诏狱的那一刻，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

仇家？

陆枫想了想，前主素来心地纯善，也没惹过什么达官显贵，不大可能有仇人。

既然不是前主惹得，那就是自己了。

‘没有感觉到杀意。’

陆枫思索了片刻，拐入一旁的车马铺子租了辆马车，上京城很大，若是靠脚力，得耗费一个时辰才能到外城。

而这种短途的车马铺子，倒是很像出租车。

出了内城，陆枫给马夫付完钱之后，目标明确的直奔垂柳巷。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

虽说跟踪自己的这货不知什么来历，也未察觉到杀机，但多加提防总归没错。

垂柳巷，一条五丈宽的小河通行整条巷子，因河边两侧皆是数米高的垂柳而得名，柳条随风轻扬，每隔百米就有一座青烟石桥，共计九座。

这里是上京烟花集聚之地，大部分的勾栏瓦舍都营生在此处，胭脂班和暖香楼都是其中之一。

从价格上大致分为三个层级。

最便宜的在前三桥，贵一级的在中三桥，最贵的在末三桥。

胭脂班就在中三桥，暖香楼则是在末三桥。

“陆官人，您来了。”

三层小楼，古色雅致，附带几个别院，这便是胭脂班。

入楼不久，一位着淡青薄衣，容貌中上资质的年轻女子主动迎了上来，抱着琵琶朝陆枫欠身行礼。

“嗯。”

陆枫点了点头，他一眼就认出主动打招呼的这位姑娘，正是他中午打赏了二钱银子的那位琵琶小娘子，名叫何诗诗。

“诗诗姑娘，带我去你房间。”

陆枫开口直奔主题。

琵琶姑娘一愣，脸色泛起一缕红晕，同时眼里也是升起一抹失望。

眼前这位官人先前听自己弹了一宿琵琶，而没有半点要和自己鱼水的意思，今天又是大中午来听新曲，还打赏了二钱银子。

本以为是遇上了什么良人…

官妓多可从良，可私妓却是很难，尤其是她这种只是中上资质。

但很难归很难，总归也会幻想有哪位良人为自己赎身，哪怕只是去府上做一个小妾。

“是。”

何诗诗再次行礼，随后便是引着陆枫上了三楼，进了一间小厢房。

一进房间，陆枫便闻到一股淡淡清香。

陆枫也去过暖香楼苗小倩的厢房，相比起来，苗小倩那间除却面积是何诗诗这间的两倍，其他布局倒是挺像。

嗯？

她在干什么？

陆枫打量完房间，发现何诗诗放下琵琶后，开始褪去了轻薄衣衫，白肩如雪，锁骨勾人心魄。

一股火气自下而上，自己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里经得起这考验。

“姑娘且慢。”

陆枫连忙喊停。

“怎么，官人莫非是嫌弃奴家…”

“倘若嫌弃奴家直言便是，奴家有自知之明。”

何诗诗见陆枫如此，心想自己都脱衣服了，还不主动。

眼里升起委屈，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稳住！

小兄弟，一定要稳住！

要争气！

陆枫不断的深呼吸，然后脸色正气。

“君子以色为轻，我欣赏的是姑娘琴意，绝非色相。”

唉…

真他娘的难受！

陆枫心头一阵坑爹。

他也是探查了白堂峰的武道才知道，武道一途若想达到上三品宗师之境，必备的一点，那就是在进入中三品破军之前，绝对不得破身。

“还请姑娘弹曲。”

何诗诗一听，喜悲参半，这才停下了抽泣，抱起旁边的琵琶。

陆枫则是意识遁入了魂狱空间。

…………

胭脂班楼外，柳旁。

“你回去禀告，我在这盯着。”

“是！”

…………

魂狱黑暗，杨松立身于一方铁笼之内，身穿绯红孔雀朝服，头悬五梁冠，长须飘然，风度威仪。

“在下陆枫，见过杨公。”

正当杨松疑惑迟迟无人出现，四下打量之际，一道声音传来。

再定睛一看，有着位青年人出现在眼前。

简单的白衣布衫。

唯一值得多看一眼的，就是这长相，有几分秀气。

“杨子安，拜见阎君。”

杨松仅是思索片刻，一声‘阎君’把陆枫给听愣了。

读书人都这么迷信的？

“在下并非阎君。”

陆枫将之前已经讲过两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顺带也加上了青玄子的事情。

听闻青玄子因自己而死，杨松顿时悲凉不已。

“杨公，你有什么遗憾。”

这才是陆枫最关心的问题。

“诛杀马阉狗！”

提起阉狗二字，杨松拳头紧握，满脸愤怒。

陆枫则是很无语…

我要是有那个本事，还能在诏狱里打工？

“这事超过在下能力范围，还能杨公另改。”

杨松微微思忖，随后再开口。

“那便…诛杀水阉狗！”

杀狗，杀狗…

大哥，您老就没点其他的念想？

比如贵夫人，夫人就算了。

比如贵女儿，需要被照顾之类。

见陆枫不回答，杨松也有几分尴尬，随后抚了抚须。

“老夫确有一事。”

“杨公请讲。”

“老夫内人已逝多年，只留一女，此番虽未祸及家人，但以阉党之暴必会斩草除根，所以希望陆君能够护小女一生平安。”

陆枫皱起了眉头。

这桩事，风险太大了。

一个不注意就很容易被阉党盯上，自己一个小狱卒，分分钟被搞死。

“陆君放心，老夫死劾前已经将小女安排妥当，阉党暂时查不到小女的存在，但如果小女投靠老夫的任何一位老友，都将有性命之危。”

陆枫明白杨松这话的意思。

他女儿现在是安全的，但是以后就说不定了。

阉党必定会以杨松的关系网铺开寻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和杨松没有丝毫关系的人托付。

死前杨松都还放不下这件事，而现在的陆枫，就是杨松眼里的最好选择。

“请问杨公，令女现在何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陆枫思考了一下风险，苟一点，问题应该不大。

杨松见陆枫答应，面露喜色。

“教坊司，宋音宁。”

陆枫微微一顿。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想起来了！

这就是教坊司那位连续三年入上京十大花魁，古琴一绝的宋花魁。

下意识的算了下日子。

今天刚好是宋花魁每月三次打围的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