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松曾在礼部做过礼部侍郎,教坊司归礼部管辖,以他这个资历,完全可以不用付钱白瓢。
这些个当官的,真是舒服。
陆枫走出胭脂班的时候,羡慕使他双眼有些发红。
‘还在跟么。’
瞥了眼柳树旁站着的一个小厮,随后晃悠悠的朝巷口走去,作为官方开办的娱乐机构,教坊司并不在外城,而是在内城。
上京内外两城入了夜的规矩不同,外城有夜市,而内城却是在戊时开始宵禁。
日头垂落,现在是酉时,再过一个时辰,宵禁就得开始了。
‘看来得在教坊司过夜了。’
‘真无奈。’
……………
酉时七刻。
奉天阁顶,小阁楼露台。
点点繁星伴着月牙宛若一幅画卷,夜风拂过脸颊,轻如柔棉。
姜灵槐依栏玉立,从此处能俯瞰半个上京城的万家灯火,近乎无暇的灵动五官映辉着月光,裙摆左右,及腰长发随风飘摇,低眸看着左手腕那枚绽放的紫韵红花,不由的陷入深思之中。
缘启,花开。
我的有缘人…
她的脑海里总是跳出一个人的模样…
想到那人把自己逼到门畔,想到下午那一幕四目相对…
噗嗤一声,笑了。
“殿下。”
就在此时,有着一侍从快步走近,躬身称禀。
“遵殿下令,那人出诏狱后我等便是一路尾随,其人先是去了外城的胭脂班,后又去了内城,一刻前刚入教坊司。”
胭脂班?教坊司?
姜灵槐眼里刚升起的一抹温情刹那消散,谁都知道男人去这些地方做甚,腮帮子顿时气的鼓鼓!
好一个登徒浪子!
果然如娘亲所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气死我了!”
咬着银牙,姜灵槐转身便是要走。
侍从惊的一愣,连忙是硬着头皮拦住。
“殿下,少卿大人严令您这两日不得出奉天阁…”
“哼!”
姜灵槐叉着腰,越想越气。
眼珠子咕噜打转,在想着什么法子…
……………
内城,教坊司。
与胭脂班、暖香楼等民间私企比起来,官企的派头显然十足。
整个教坊司占地千亩,并无高楼,皆是雅致别院,司内花园假山,不胜枚数,更有一条内河蜿蜒流淌,甚至教坊司还有自己的脂粉铺子之类的商业街。
放现代,那条街可以取名内购街了。
看来教坊司这几届的领导很有商业思维,不仅要赚客人的钱,还要赚员工的。
“公子这边请,入内便是我家宋花魁所居的青竹雅苑了。”
陆枫跟着引路婢女进入一处别苑。
别苑有三进出,丝毫不逊色上京城内的大宅,其内种满了猎猎青竹,夜风轻抚而过,引得竹叶飒飒作响。
真壕啊!
心里感叹着,陆枫随着引路婢女穿过一方石头拱门,进入了内堂雅院,刚进去,就看见上百个穿着长衫的文人墨客分列坐着,每人面前都搁着一方案台,笔墨宣纸。
陆枫的出现引得些许来看来,见陆枫穿着简单,连读书人的长衫都没有,皆是收回了目光,只余轻视之意。
这钱真好赚。
光是参与打茶围,一人就得付五两银子,这上百号人加起来就是五百多两。
咦,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陆枫瞥见人群中一位面容秀美的青年,着儒衣长衫,束儒冠,手持一柄折扇,风度翩然,颇有几分女子阴柔之美。
从前主记忆中,陆枫知晓这青年人身份名字,自个三叔陆桐的儿子,他的堂弟陆斯年。
三叔陆桐便是为陆枫取字之人,也是陆家族中最有学识之人,现任户部主事,不过六品官在这京城一板砖拍下去能拍死一群,子侄辈得不到什么荫福。
再加上陆桐生平青风两袖,虽任于最富的户部,家里却没有余粮。
陆桐有一双龙凤儿女,男名陆斯年,女名陆采苓。
“诸位,还是老规矩。”
“打围共分三局,由我家娘子出题。”
打围女官此时走出,微笑示意。
“第一局。”
所有人都是屏息凝听。
“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
说完之后,打围官点燃了一盏香炉,香炉燃尽便是时间截止。
在场上百号人顿时皱眉,有人提笔,有人蘸墨,也有人奋笔疾书,比如陆枫的堂弟陆斯年。
作为弱冠之年便中举的问心书院高材生,区区对子,不足挂齿。
可对于陆枫来说,难度有点高,忍不住在心头吐槽。
这年代真瘠薄事多,出来嫖还得讲学问。
直至香燃完,陆枫也是没写一个字,最后只得将一两碎银裹在宣纸之内,任由打围官收走。
约莫盏茶功夫,打围官再次走出,与她一同走出的还有一群丫鬟,每个丫鬟手捧托盘,托盘上搁着两杯清茶。
“请入围者品茶。”
“未入围者可离开。”
陆枫神色淡定。
在他左右两位兄弟都叹气起身后,一丫鬟将清茶搁在了陆枫案前,顿时引起左右两人侧目惊愕。
他们明明没看到陆枫动笔!
“失敬,失敬。”
陆枫微笑着拱了拱手。
无论什么时代,钞能力都是管用的。
第一局之后,原先百人只剩下三十余人,陆枫下意识看向陆斯年,发现陆斯年也在看着他。
兄弟两个神色交流了一番,陆斯年别过了眼。
其实三叔陆桐对陆枫极好,尤其是在陆枫老爹飞升之后,陆桐对陆枫更是视若己出,将其接到自个家中抚养,陆枫能承袭老爹的狱卒位置,也是陆桐疏通的关系。
在陆枫搬出去住之后,时不时更是会从那可怜的俸禄中支出一部分,派人送去给陆枫买药。
须知周楚王朝向来俸禄微末,不走灰色收入的陆桐,那点收入只够养家糊口。
可陆斯年两姐弟却是很看不起陆枫这个堂哥。
无他,读书人向来如此。
尤其是陆斯年,弱冠中举,更是自视甚高。
“第二局开始。”
打围官笑着说道,同时眼角还不忘看向陆枫,像是暗示着什么。
“诸位且听好。”
“上联,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
“限时一盏茶。”
这次陆枫连听都懒得听,直接砸出二两。
果不其然,再次通过。
三十余人只剩下了七人。
“我家娘子请诸位入内。”
打围官在前引路,看陆枫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勾媚。
倒也能理解。
靠银子是没办法被宋花魁选中的,而没被选中的客人,一部分则是会选宋花魁这院里的其他丫鬟婢女过夜。
这么一个随手洒钱的主,打围官当然不想放过,在靠近陆枫的时候,还特意挺了挺胸。
陆枫和陆斯年并排而行。
“她为何向你抛媚眼?”
“因为我帅。”
沉默…
“你怎会来教坊司?”
“关你屁事。”
再沉默…
“你哪来的银子?”
“………”
陆斯年一连串的问题抛出,陆枫看了他一眼。
老子哪来的钱,去哪玩,还得跟你小子汇报?!
“圣人言长兄为父,我身为你的兄长,都还没问你为什么不在书院好好读书,春闱在即,却来这种烟花之地颓气自废,你倒是盘问起我了。”
“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
“你对得起三叔三婶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陆枫一番话,训的陆斯年一愣一愣。
他素来瞧不起这个身子孱弱,呆头木讷,只知在大狱里做杂活的堂兄,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会被这样反怼,一时哑口无言,脸色憋涨通红。
“我,我绝非是贪图美色,只是卡在文道七品许久,想借宋娘子的琴意顿悟!”
信了你个鬼。
你怎么不说需要在宋娘子的闺床上突破?
陆枫拍了拍小老弟的肩头,给了他一个做人要实诚的意味笑容,随后踏步进屋。
陆斯年则是一愣,不对啊!
现在才刚刚入秋,何来春闱在即?!
突然院外一阵吵杂,只见有两人不顾丫鬟婢女的阻拦,径直冲了进来。
“这场打围,我们也要参加。”
左侧少年华服贵胄,金冠玉带,一看便是权贵子弟,从脸上冒出的几颗红痘,可判断出年岁不过十五六七。
右侧之人…
尽管精心打扮过,依旧能看出来是女扮男装。
陆枫心头一讶。
少卿大人的弟子还有这等雅好?
难不成是个小百合?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