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城东运河码头旁,朱慈烺带着周皇后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前来送行,文武百官也一个没落下。
码头上,大小船只足足停靠了四百余艘。
两万名精挑细选的精锐已经全部上船,新做出来的兵器甲胃军服,加上从十万中军中又匀了一下,此刻两万人倒也不再像叫花子。
这次随行的,还有红娘子的一千女兵,以及东厂锦衣卫的二把手,和厂卫大量人手,加上船夫近三万人。
“爱妃,朕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嗯,臣妾都记在本子上了,陛下多保重…”
红娘子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从小到大她就还从未被人这般宠过。
想起今后一年多都见不到这小皇帝了,此刻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脸上也尽是不舍。
“爱妃也保重,最多一年朕就来江南。”
朱慈烺同样有些不舍,恨不能将她留在身边,日日欢爱,但除了红娘子,当真没有可信赖之人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见一旁周皇后和张嫣已告别完毕,朱慈烺才来到张嫣面前说道:“伯娘,这次要辛苦你了,你放心,最多一年孩儿就亲自来江南接你,今后孩儿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将来孩儿还要带你风风光光的回河南老家去探亲!”
“嗯!烺儿有心了,伯娘也别无所求,只求你与你父皇,尽早和好。”张嫣点点头,显然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崇祯。
“孩儿会让着父皇的。”
“这伯娘就放心了。”
接着太康伯也带着一众家人来与张嫣告别。
显然刚被放出来没多久。
而当初抓的那些勋贵,待江南稳定后,通通都会被发配到琼州去。
至于太康伯,和周国丈也要去琼州,只不过待遇要好上一些。
张嫣也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在红娘子的搀扶下上了船。
显然对这些亲人感情比较澹漠,在她心中,还比不上崇祯这个叔叔和朱慈烺这个侄儿。
随着船队远去,朱慈烺这才带着周后和弟弟妹妹们回宫。
而文武百官也纷纷散去,回去的路上仍然在心中大骂小皇帝太无耻。
竟然将懿安太后和贵妃一起派到南京去,明显是想软硬兼施,文武相济。
不过众人大骂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小皇帝这一手,虽然又无耻了一些,但效果不用想,肯定是最佳的。
……
接下来数日,朱慈烺接过了红娘子的差事儿,日日都要前往城西军营,亲自督导将士们的训练。
同时又忙着北京城的规划。
而随着建奴被大败也有月余,终于有南方的商人驾船到来。
船上装的全是米面盐巴布匹等生活用品。
显然想要趁机大赚一笔。
米面盐巴有皇家店铺,众人没办法,只能暂时囤积不卖。
可布匹的价格却是一涨再涨。
短短数日,最差的棉布一匹也卖到了三两,稍微好点的四五两,至于绸缎,更是炒到了几十上百两一匹,连达官显贵都有些扛不住。
虽然知道随着商人增多,价格肯定会下降,但朱慈烺依然气得不轻,却又不能抓他们,否则人家就不来了,毕竟江南还没有收复。
“心兰,难道京城就没有织布纺纱的商户农户吗?”
“回陛下,据奴婢调查,嘉靖年间京师附近农户就没有在织布纺纱了,棉布大多都是从江南运来的。
而到了万历时,整个北方连织精麻布的农户都很少,几乎九成的棉布绸缎,都出自于江南,近十多年来,京城更是连染布坊都没几家了。”
柳心兰耐心的解释道。
“绸缎也就算了,可棉花哪里都能种,为何也被江南垄断,北方的商户不组织农户织布纺纱嘛?”
朱慈烺也是一脸震惊,中国古代讲究的就是男耕女织,这女的都不织布纺纱了那还了得?能不破产造反吗?
“奴婢也打听过了,据说江南那边都是开的大作坊,集中织布纺纱,织布机和纺纱机好像也要快一些,好一些。
刚开始江南的棉布卖的很便宜,北方自己生产的棉布不但没江南的好,价格还贵,自然就卖不出去了,降价又赚不到银子,甚至还要亏。
久而久之,便没有商户愿意再要北方织的棉布,而没了商户的支持,农户们也就无力再织布纺纱,江南的棉布这时候又开始涨价,几乎一年比一年贵,就没再降过价。”
朱慈烺听完后头皮也是一阵发麻。
这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资本为了垄断的基本运作方式,先用强大的财力打价格战,将对方打的破产,进而实施垄断,然后再涨价。
何况江南还占据了技术上的优势,这要是能拼得过人家,那就有鬼了。
窥一斑而探全貌。
朱慈烺也认识到了明朝之所以会亡,恐怕与经济严重失衡,制造业全部集中在江南有很大的关系。
关键是江南商人又不交税,赚了银子就埋在地下,这就会导致全国各地的银子会源源不断的被江南吸取,而朝廷又无法调控。
加上张居正搞的一条鞭法,收税只收银,更加重了物价飞涨,银贵铜贱,结果自然是北方各省农户纷纷破产。
而贫瘠的西北情况肯定最严重,最先破产,这也就好解释,为何明末起义从西北开始爆发。
他猜测如果不是西班牙,葡萄牙和荷兰,源源不断的给大明输血送银子,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不行,衣食住行,布排在最前,不管怎么样,棉布绝对不能让江南垄断,北方必须要自己生产。”
朱慈烺沉着脸道,古代除了粮食盐巴,也就布匹是最大的流动商品,也同样是百姓不可或缺的东西。
而精麻布和棉布又对应的是普通百姓,只要棉布能在北方生产,那么就能避免被江南不断吸血。
如果棉布能被北方垄断,那么大明南北的经济,就很有可能保持住平衡。
“可是陛下如今北方恐怕已经没人会纺纱织棉布了呀,而且南方的纺纱机和织布机也更好,就算织出来,恐怕也卖不过他们啊!”
“不会纺纱织布可以学,卖不过咱们就打造更好效率更高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实在不行朕就派人去山东强制收购棉花。”
朱慈烺一锤龙桉,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将棉布制造放在京师附近,进而辐射整个北方形成一个产业链,商业手段竞争不过,就别怪他耍赖,用行政手段干涉。
随即,朱慈烺就摆驾前往制造监,他是一刻也不愿再等,每多等一刻,就会有大量的银子流往江南那帮绅士商人的地窖里。
可宫中的染织坊,都只生产精品绸缎,根本不织纺棉布,好在织布机和纺纱机的原理差不多,只不过要精细一些。
看着只有一个纱锭的原始纺纱机,朱慈烺也记起来了,历史上好像英国人在十八世纪中发明了一种珍妮纺纱机,拥有十几个纱锭,将纺纱的效率一下提高了十几倍。
好像还发明了一种飞梭织布机,同样也大大提高了织布的效率。
可惜的是他只知道名字,根本不知道原理和结构,但他相信华夏的匠人不比英国人蠢,只是这该死的社会,限制了他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
中国人用麻织布穿衣的时候,欧洲那边还不知道是光着身子,还是裹着叶子。
想到这里,朱慈烺也是大恨,农耕纺织可是中国几千年来的强项。
当真一刻也不愿再等,立即将会纺纱织布的女人,会打造织布机和纺纱机的木匠,整整两百多人集中到了一起。
又从军械监挑选了三百名技艺精湛的木匠,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创造监。
“从今日起,你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改进这纺纱机和织布机,这纺纱机每多搞出一个纱锭,每人就赏银五百两,提出方法的人,朕更要封他做官,这织布机也是一样,效率每快一倍,每人就赏银五百两,提出方法的人,同样封官…”
朱慈烺说完后,五百多木匠和宫女眼睛都直了,恨不得立即就扑过去捣鼓这两台机子。
宣布完后,朱慈烺又嘱咐了一番就离开了。
这种事儿他也帮不上忙,只能封官许愿,让他们去琢磨改进。
他也不期望能一下就将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搞出来,纺纱机只要能提高两三倍的效率,他就满意了,织布机能提高一倍就烧高香。
而有了发展纺织业的打算。
对于京城的规化,朱慈烺也做了调整,最后决定再扩建三个外城。
西面扩建一个外城,将来作为工业区。
他打算等纺纱机改进完后,利用水力纺纱,集中生产,将棉花纺成纱锭。
然后再和普通农户签订协议,给他们提供纱锭和织布机,让她们就在家中加工织布,再按一匹布多少价格回收。
最后在各省寻找商户合作,让他们开染布坊,销售则由皇家店铺负责。
这样最初的生产和最终的销售就都掌握在他手中,再将棉产地掌握在手中,价格也由他说了算。
另外两个外城,一个将作为住宅区,一个将作为商业区域,住宅区修在北面,商业区则修在东面。
这样一来内城的四面都将有一个外城,面积起码要比现在大上两三倍,而内城的达官勋贵,到时候也要全部搬迁到北面的住宅区去。
内城今后除了皇宫和各衙门,书院学堂,不再允许有私人的住宅。
至于现在的外城就作为贫民窟吧,那里的建筑太杂乱,根本就改不过来了,哪怕吴襄再拼命整治,朱慈烺去检查了几次都不怎么满意。
等到冬小麦种完后,三军的几十万军户,便可以着手开始修建了。
而作为六部之一的工部,也终于有活干了。
一众官员听完朱慈烺的规化后都是脸色巨变。
“陛下,如此工程实在太过浩大,还应徐徐图之…”
“这不用你们操心,朕不会让你们负责修建的,你们要做的就是按照朕的要求想法,将图纸画出来,并仔细完善,最好再做个木质模型,到时你们负责监工就行。”
朱慈烺摆摆手,打断了工部尚书的啰嗦,然后语气严厉的吩咐道。
“臣等遵旨!”
“只是陛下,这俸禄已经有大半年未发了,臣家中已实在揭不开锅了啊!”
“是啊陛下…”
随着一名大胆的小官哭丧着脸道,余下的官员们也都频频点头。
显然如今众人都已明白,这小皇帝其实并非如表面那般残暴嗜杀,几乎从不乱杀人和胡乱治罪,所以胆子也大了一些。
“行了,工部先补发一个月的俸禄,全部发实银,不过朕丑话说在前头,领了朕的俸禄,到时差没办好,朕可是要一一知罪的!”
朱慈烺不耐烦的一摆手,然后警告道。
“陛下放心,臣定一定尽心尽力,让陛下满意…”
众人心中大喜,赶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