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三个人在走廊的尽头停下了。
“你们见过校门口附近的那栋楼么?”
钟生志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江夏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是要说夏令营的事情么?
他们所在的校区是君山大学三年前才在这边新修的,说不上特别考究,但也花了心思,不管是布局也好,还是建筑之间的道路设计也好,都能看出设计者的不少用心之处。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在人行道上铺设了不少木质长椅,而且会有人定期打扫,散步的时候可以歇脚。很多大学的街道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都不会这么干。
这也算是招生宣传册上面的一大亮点。
不过,这只是学校内部的设计,和学校外部没有什么关系。倒不如说,似乎是为了衬托学校里面的设计之优秀,特地选择了在宁厂区的郊外安家——出了校门,稍微转过两条街,就会看见一茬又一茬的油菜花飘在砖红的土地上,还有大片的玉米和稻谷作为点缀——和他印象中的大学城完全两样。
“那栋怪屋么?”
甘鹿谣接过话茬,缓解了他的尴尬。
“嗯。”
“那里怎么了?”
“四班的李诗梦昨天晚上和几个同学一起去那栋楼里探险,结果出事了。”
江夏听得心头一动。
昨天?
仅仅是时间上的巧合吗?还是说……
而且李诗梦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很熟悉。
原本的江夏和她的关系似乎颇为尴尬,具体说来,大概就是两边都有点意思,但是彼此都不确定对方到底什么态度。
难怪钟生志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这边,是在考虑自己的感受么?
江夏不能说毫不在意,但是比起这本陈年旧账,他更想知道钟生志为什么提起这件事。
在这个时候他肯定不能一脸无所谓,那样说不定会惹来怀疑。
“出了什么事?人没了?”
“不,人倒是没什么事,只不过……她好像不愿意去夏令营了。”
江夏一脑门子问号。
什么意思?
她不愿意去夏令营和夏令营本身有什么关系吗?
看甘鹿谣一下子就灰暗下去的表情,总感觉其中的联系应该是三个人早就已经知道的。
——原来如此。
江夏差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甘鹿谣和李诗梦是很要好的朋友,如果李诗梦不想去的话,作为朋友的甘鹿谣如果丢下朋友不管一个人去,难免显得无情了些。钟生志肯定会很看重妹妹的意见……
归根结底,意思就是得让李诗梦回心转意才行。
“所以,你们怀疑是那栋屋子有问题?和她一起去的其他人都有这个症状吗?”
虽然称其为“症状”多少有点不妥,但是江夏找不到更好的词,姑且就这么叫了。
“其他人没有报名夏令营,但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厌学行为,很难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那些人不肯说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
“要是说出来的话,就会变成普通的遇害事件了吧?”
甘鹿谣说得漫不经心,但熟悉她的人又能从她戏谑的语气中听出来一丝不带刺的调笑。
“神秘事件的开场套路,就是受害者永远不会说出真相,是吧?”
“而且就算说出来了,也不会是真相。”
江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心底却不怎么在意。他们究竟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只能接触后再做判断。
“但是这件事我们也帮不上忙吧?”
甘鹿谣的语气有些惆怅,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以去看看你的好朋友,她还在医院里头吗?”
“嗯。”
江夏跟着兄妹俩一起出了门,比起他们两个不太好看的脸色来,他就显得轻松许多。不过,面上他倒也并不表现得多悠哉,而是和平常一样没什么扎眼的表现。
他其实可以不跟着去的,毕竟他跟李诗梦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是,他一想到这件事可能和世界末日有点关系,心头就像是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要抓紧了要抓紧了,错过这次就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所以钟生志问他去不去的时候,他没犹豫就答应了。
再说,他还想去第九区看看樱花呢,不答应可不行。
说是医院,并不是市里的三甲医院,只是开在学校里头,有人坐诊的校医院。也许是考虑到学校的位置太偏僻,所以校医院的规模也相应扩充,竟然在寸土寸金的学校里头分到了一栋楼。
远远地就能看楼上的大红十字。
“医生又说什么吗?”
“说是有点发烧,那个板着脸的女医生还说她在讲胡话。”
“讲胡话?”
“她一直在念叨几个词,我也听不懂,好像是什么麻将里头的术语。江夏,你懂麻将么?”
麻将?
“略懂一二。”
江夏还真会几手麻将。倒不是他对麻将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只不过逢年过节,总是会被亲戚拉上牌桌搓上两把。大学毕业之后,工作压力大,没有玩正经游戏的大块时间,他又玩吐了手游,于是想到了麻将。
在手机上玩麻将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顶多有点小众。玩得久了,江夏也从各种渠道学会了前人总结好的麻将经验——也就是所谓的科学麻将——根据统计学规律来做牌,听起来确实有种高端的意思在里面,不过实际上的效果并不夸张到哪里去。不客气一点说,就是和完全不会的新人打,用这一套也不一定就不会吃瘪。
要说江夏从一万多场对局里面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一句很简单的话。
——麻将,是个运气游戏。
很不幸,他运气一向不怎么好,总是输多赢少。
“那你一定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了。”
甘鹿谣推开病房的门,钟生志跟在她后面,江夏走在最后。
刺鼻的消毒水味早就在进医院的一瞬间铺天盖地涌进他的鼻腔,此刻进了病房倒也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不再一直打喷嚏了。
“哟,这么多人一起来看我?”
李诗梦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病号,一行人进房的时候,她还瘫在床上看手机。江夏一直能听见从她手机里传出来的古装剧特有配音。
一时间,“娘娘”“奴婢”之声不绝于耳。
“梦梦吃薯片吗?”
甘鹿谣从袋子里拿出盒装薯片,打开包装。
李诗梦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抽走了三分之一,然而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果然还是塞不进那么多,但是她手里的薯片也消失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