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1 / 1)衣子姬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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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晚秋,栖霞山的美似是醉了酒的贵妃。远远望去,一轮红日悬在天边,胭脂色的云霞,红的似火的枫叶,给苍莽的山披上一层艳丽的纱衣。

山间有一小路,蜿蜒曲折直上云霄,云霄尽头却是另一番景象。

金风送爽的季节,这里却俨然明媚的春日。满枝夭桃争相怒放,粉白的花,郁郁葱葱的翠竹,碧绿的水缎带似的绕着一间别致的园子。

灰褐色的匾额挂在梁上,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三个大字,流霜斋。

江挽歌端起面前的忘尘,一饮而尽。

忘尘,既忘尘,何入尘,最终不过是该忘的忘不了,惟独忘了的,只有这流霜斋罢了。

一杯酒下肚,甘醇清冽。江挽歌事先服了解药,这酒于她不过普通琼浆。

“劝公子莫要执着,这世间之事,本大多不尽人意,何况那女子早就许了人家。”她摇了摇头,目光闪烁,泪水氤氲在眸中。

惆怅满怀,一番话,倒也像是劝慰自己。

面前的少年并未察觉任何异样,他摩挲着手中精致的琉璃盏,言语中尽是无奈与不甘。“罢了罢了,我不过是求一期冀,如今却连这期冀也破了。”说完便将手中的画卷递予她,而后晃了晃杯中忘尘,一饮而尽。

江挽歌将那画卷轻轻推开,满眼欢喜。

流霜斋能解未来之事,了心中所愿。因着此事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又恐过于招摇,江挽歌只好用术法招来那些被凡尘七情六欲所扰的人,事后便让他们服下“忘尘”。

她从不向人索取钱财,酬劳只是花间影的一副画,而这花间影,却是一再普通不过的书生。

三年前,相府内。

彼时江挽歌不过十三岁,侍女端上一盘桂花糕,她砸着嘴,吃的欢喜。

阳光穿过平铺直叙的窗,将光影剪成细碎的琉璃。

江挽歌一晃眼的功夫,面前已是另一番景象。

暗黄色的梨花书架,案几上那一盆风头正盛的牡丹,平日里姹紫色的纱帘,入眼一切事物,皆被洗去了铅华,俨然一副水墨画。

江挽歌大吃一惊,灰白色的桂花糕碎了一地。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声音如流水般湍急汹涌,带着丢盔弃甲般的惊慌。

木门被猛的推开,闯进来的女子发丝凌乱,水晶芙蓉步摇胡乱插在其间,泪水和着胭脂将精致的五官氤氲的满脸生花。

“母亲?”江挽歌轻轻唤道,一丝讶异爬过心头,往常那个端庄优雅的母亲此刻为何如此狼狈不堪。

郝怜心并没有应她,一双手颤抖着划上门闩,疲惫的身体瘫软的顺着木门滑落。过了半晌,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微微叹息。

“母亲?”江挽歌再次唤她,郝怜心却仍旧自顾的拍着胸口,她只好走过去,一双柔荑企图拉起她,却如烟一般穿过她的身体。

难不成是在梦里?江挽歌正疑惑不解时,门外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

“妖妇,我知道你在里面,今天算你跑的快,不然我非将你扒皮抽筋不可。”说话的人狠厉决然,凛冽的气势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

祖母!江挽歌心中大骇,这梦当真算得上匪夷所思。

门外,夜色阑珊,拂去了皎月的清晖,吹灭了万家灯火。

郝怜心竖着耳朵细细倾听,见门外没了动静,这才心有余悸的推门而出。

江挽歌被这逼真突兀的梦境惊了神思,失神的看着那扇梨花木门在风中微微摇晃。

“啊,救命啊!”

一声尖利的呐喊划破黑夜,带着绝望与惊恐传入她耳中。她焦急的推开门,看到的,却是郝怜心瘦弱的身体似风中飘摇的柳絮般跌入那深不见底的井底。

狂风呜咽,灰色的天空惨淡的云,大雨顷刻就落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梦境,江挽歌忍不住提醒自己,泪水却如同断了的弦般滚落在地。

奎夫人神色慌张,胡乱理了理胸前被郝怜心情急之下抓皱的衣襟,故作镇定的喊道:“来人啊,郝怜心投井了。”

江挽歌望着那口黑的如同吞噬一切的井,头一沉,晕了过去。

三日后,晨光微熹。

江挽歌睁开迷蒙的双眼,郝怜心正坐在床边,眼尾逶迤,半开半阖,一张面容精致绝美,仿若月中仙子。

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江挽歌自记事起,母亲就是这般绝代风华的模样,她曾经也疑惑地问过母亲,可却被郝怜心精巧的搪塞过去。

她微蹙着眉,脸颊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见江挽歌醒了,一双眉眼便舒展开来,用轻盈的袖轻轻拭去泪水。

“母亲!”江挽歌喜极而泣,紧紧拥着郝怜心,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果然不过一场梦罢了。

那日,大雨滂沱,打湿了府上荼靡的菊花,花瓣委地,落尽尘埃里。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如何也不得安眠。心脏好似被细细的绳索嘞着,紧紧缠绕,呼吸不得。她猛的忆起那日的梦境,一个翻身下榻,鞋也未来得及穿,焦急的朝着后院跑去。

却不想,还是来晚了一步。一个精壮的大汉拽着郝怜心的尸体被拉了上来。

郝怜心双眼紧闭,浑身湿漉漉的,如同熟睡的婴儿,呼吸却停了。

江挽歌赤着足冲了过去,泥泞的水花飞溅,落在江挽歌一尘不染的白色寝衣上。

她倒在尸体上泣不成声。与她一齐的,还有她的父亲江良辰。

江良辰此人,精明,勤劳,文韬武略壮志凌云。江家祖上三代原本都是普通百姓,到了江良辰这一代,却犹如茁壮的雄狮,羽翼渐丰,逐渐展其锋芒。十六岁金榜题名,二十岁戎装铁骑击败流霜国久击未溃的居侗军。短短十四载仕途生涯,他从懵懂徒有满腹经纶的状元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臣相,如同传奇。

江挽歌贴在她湿漉漉的身体上,秋日里的风肆虐吹过,透彻心扉般的凉。

江良辰拉她起身,父女两紧紧抱在一起,排山倒海般的悲痛汹涌肆虐。

江挽歌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湿漉漉的水氤氲在她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举起因寒冷而骨节发青的手,咄咄逼人的指向祖母。

“是她,是她杀了娘亲!”

人群中的喧闹戛然而止,片刻后又再次沸腾。

“来人,把小姐带回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私自踏出闺房半步。”江良辰声音嘶哑,颤抖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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