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一笑:
“我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说就是了,绝不会是浪费口舌。”
“如今的二太太,整日礼佛,看似木木笨笨的。
却不知当年她初嫁来贾府,也是出了名的爽利响快人,比琏二奶奶也不差,若非如此,老太太也看不上她。
但后来自从贾珠早夭,她也灰了心肠,整日念佛。
老太太思来想去,这才选定了琏二奶奶。
一来,她是大房名正言顺的长子长孙媳妇,二来,她又是二房王夫人的内侄女,这两重身份叠加在她一人身上,又是个肯做事、爱张罗的性子,正好可以平衡荣国府之中的两房权力、利益分配。
这都是老太太的一片苦心,毕竟两个都是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也丢不下抛不开。”
可卿蹙眉抿嘴的神情,委实颇似林黛玉。
“我是个生下来就给人扔在养生堂的,养母又早亡,最疼我的慈爱长辈里,就属老太太。
琏二爷,纵然贾珍该死,贾蓉可恨,可老太太对我亲厚,纵然我如今已然两世为人,与贾府无关,我也感念老太太对我的恩情。
就算不提琏二爷对我的恩情,就单凭瞧着老太太的面子,我不愿看见贾府败落。
琏二爷替我照顾了娘家,如今,我这里再求琏二爷,千万顾念着老太太,我这里给琏二爷做牛做马都愿意。”
说着话,竟泫然欲泣。
贾琏忙故意打岔:
“我这里又不耕田,要牛啊马啊的做什么?好好的,净许这等空头愿。”
可卿心中的难过,竟给他这一句话给生生堵了回去。
贾琏又道:
“我是贾家的人,如何会撇下贾家不管?
只是贾府里乱麻似的,不知如何下手才是。”
他抬起脸,将目光转向窗外:
“如今元春封妃,皇上降旨,每月二六之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紧接着太上皇又降谕,凡有家中有重宇别院的,可以驻跸关防,便可请旨省亲。
眼瞧着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工修盖省亲别院,吴贵妃的父亲也往城外踏看地方,都要预备接驾。
这边贾府里也不能不动,族长贾珍牵头,也定下了要盖造省亲别院。
从东边借着东府里的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了三里半大。
这头的图样还没画,那头贾珍就已经派贾蔷领着来管家的两个儿子,还有单聘仁、卜固修两个清客相公,动身下姑苏去了,要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就只这一动一静,就是三万两银子。
得亏是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银子,这一项先支了三万,下剩二万两,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也就使费尽了。
唉——如今的贾家,若还如此靡费,可还能撑得了几年?
我有心兴利除弊,奈何我年轻,上头又是父亲,又是叔叔,还有贾珍做了一族之长,怎么都还轮不到我来做主。
我如今虽然升了这个三品官,但这官职得了原属侥幸,背后的风险,只有我自己知道。
以后我更是要仔细营谋,免得一步踏空,登高跌重。”
可卿望着贾琏年轻清俊的面容,和静若深潭似的眸子,心中陡然一动:
唉——可惜这样年轻有为的男人已然娶了王熙凤,否则,我便……
贾琏似乎是说给可卿,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也罢,我还年轻,往好里想,就是无论我要做什么,都还来得及。”
可卿忽然轻轻道: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贾琏露齿一笑:
“我造反你也陪着我?”
可卿却很认真,点头道:
“你造反,我也陪着你。
你若能当了皇帝,我给你当妃子。
你若造反失败,我去挨千刀万剐。”
贾琏听得心中一热,面上却只一笑:
“那我如何敢有差池?”
可卿倒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想了想,才道:
“还是说眼前罢了。我如今能为二爷做的,便是想法子多多地赚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纵然推不来万里江山,也助二爷富可敌国。”
贾琏闻言,不由在心里一挑大指:
这女人,真TNND给力!
等等!我刚想起来,这年月造反还真会千刀万剐啊?
那老子还得小心行事,免得真被片成羊肉片。
.
回到贾府,还没进院,就听屋中传出凤姐儿的高声说笑:
“妈妈你放心,两个奶哥哥都交给我。
都是你从小儿奶的,你还有什么不知他那脾气的?
可是现放着奶哥哥,哪一个不比人强?哪有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的道理?”
贾琏心道:
这凤姐也是专管六国贩骆驼的,就没她不敢应下的事情。
一进屋,正见凤姐坐在炕上吃饭,贾琏的乳母赵嬷嬷坐着地上的脚踏,就着炕沿下设的杌子吃两盘肴馔。
一见贾琏进来,凤姐和众人都赶忙来迎接。
凤姐更是笑道:
“回来也不派小厮说一声,我这里有孕在身,倒没预备酒。”
贾琏摆摆手:“不必麻烦,随便吃点就罢了。”
便洗手入座,也随凤姐一道儿吃饭。
凤姐继续笑道:
“妈妈这里来求我,照应照应两个奶哥哥呢。”
赵嬷嬷也又重新坐回脚踏上,口里只顾叨叨:
“奶奶好歹记在心里,疼顾我些罢。
我们这爷,上半年我还再四地求了好几遍,只是嘴里说得好,到了跟前就忘了我们。
幸亏我从小儿奶了你这么大。若只靠着我们爷,只怕我都早饿死了呢。”
凤姐听了此话倒很是高兴,朗声笑道:
“妈妈放心,凡事都有我!
我就疼顾照看他们了,还有谁敢说个‘不’字儿?”
凤姐儿最喜别人奉承自己,全不在意旁人贬低贾琏,这点很让贾琏反感。
贾琏可不想让自己被人数落着还只能讪笑,于是便缓缓放下筷子,冷下了脸。
凤姐知道贾琏一贯好脾气,是以才日益得寸进尺。
今日忽然见贾琏沉下脸,自己倒成了没意思的那个,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向贾琏道:
“哟,二爷吃饱了?还往珍大爷那边去商议事?可别误了正事。”
贾琏冷冷一笑:
“没吃饱,可吃不下了。
听得不顺耳,吃着不顺口。”
(贾琏:我要给王熙凤点颜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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