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震孟在明朝历史不算太有名,但却是天启二年的状元。
其祖先更牛,乃是宋末三杰之一的文天祥,其曾祖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
一番言语之下,既是老乡,又有慕名已久,卢象升便应邀来到文震孟这一桌,与另两位举子见礼。落座之后,吃着酒菜,几人攀谈起来。
雅间内,听到卢象升这三个字的朱由校又激动起来。走路遇到宝,又一位大明猛将来啦!
虽然看不清卢象升长得什么样子,可朱由校听到抬车救人,立时想起那个有一膀子力气的白净举子。
“锦衣卫的人在楼下吧?”朱由校不敢肯定,便吩咐王体乾,“叫那个拦惊驴的来,我有话问他。”
王体乾领命出去,时间不大,便把拦驴好汉引进了雅间。
“卑职卢剑星见过龙公子。”王体乾已有提醒,卢剑星不敢行跪礼,更不敢称呼陛下,只以半跪礼拜见,话也说得不伦不类。
“起来吧!”朱由校听到名字,目光一闪,笑着抬了抬手,说道:“力拦惊驴,以免百姓死伤,你做得不错。下面大堂里有个你的本家,叫卢象升的,可是那个抬车救人的举子?”
卢剑星躬身答道:“回公子,正是那个白净瘦削有大力的举子。”
朱由校点了点头,心中有数,细细打量了一下卢剑星,觉得他更象面无表情的沈炼,便笑着问道:“卢剑星是吧,现官居何职?”
“卑职忝为百户。”卢剑星恭谨地回答。
“好生办差,我记住你了。”朱由校微微颌首,抬手示意卢剑星退下。
卢剑星躬身退下,还是面无表情,但心中惊喜不已。能在圣心中挂名字,以后岂不是大有前途?
此时,大堂中的举子们喝了些酒,开始吟诗作对,或是谈论科举,朱由校没有了兴致,起身离去。
经过大堂的时候,朱由校有意地瞅了一眼卢象升,微抿嘴角,淡然一笑。
既是会试的举子,也就入吾彀中,不必着急了。
……
辽东。
广宁之战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
努尔哈赤率军围攻广宁外围的西平堡,当时西平堡的明军只有三千人,东虏全力攻打的话,很快就会失陷。
但东虏攻之不急,留给广宁等地明军前来赴援的时间,其目的很明显,利用其野战优势围点打援,在野外击败明军援兵。
而辽东巡抚王化贞确实中计了,准确地说,是他的布防战略出现了问题。
以辽河为防线设置六座营寨,画地分守,也就意味着可能会被个个击破。
所以,自己酿的苦酒,捏着鼻子也得喝下去。
只不过,王大中医还没有这种觉悟,他认为东虏也不过如此,凭广宁的明军能够解西平之围,并击退东虏。
于是,王化贞派出了增援的军队,分三路向西平堡开进援救。
一支由王巡抚的心腹孙得功带兵从广宁驰援西平堡,一支是熊廷弼派出的总兵刘渠从镇武堡驰援,另一支由祁秉忠带兵从闾阳驿进兵。
就在三路明军向西平堡驰援的时候,两位钦使先后赶至了熊廷弼军中和广宁城。
辽东经略熊廷弼传令总兵刘渠拔营赴援后,也亲率五千人马出山海关,赶来参战,此时已至右屯。
对于圣旨宣召自己手下的军前赞画、职方主事洪敷教,熊廷弼很是惊讶,但还是跪接圣旨,并领旨谢恩。
钦使是一名内官,还跟着十名锦衣卫。
这么大的阵仗,让熊廷弼预感到或有大事发生。
果然,宣旨完毕,内官却没有接受熊廷弼请其去休息的好意,而是对熊廷弼说道:“熊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熊廷弼不明所以,但还是请内官至自己的营帐里。
几名锦衣卫默契地守在外面,手按腰间的绣春刀,谁也不准入内。
见没有了外人,内官一脸严肃,取出一卷密封的黄绫,对熊廷弼说道:“圣密旨,熊廷弼跪接。”
熊廷弼愣怔了一下,按下心中翻腾,跪倒磕头,“臣熊廷弼接旨。”
内官将密旨交到熊廷弼手中,说道:“圣密旨,只与熊大人一人观瞧,杂家半眼也不敢看,半字也不敢入耳。圣还有吩咐:此密旨随看随焚,不可使一字留存于天壤之间。”
熊廷弼心中更是惊疑,验看密旨封印,确实完好无损。
至于内官,为了避嫌,已经走到帐篷门口,背着手、脸向外面。
心情复杂忐忑地拆开密旨,熊廷弼看到的是并不算优美工整的毛笔字,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信息更让熊廷弼皱紧了眉头。
“……据密报,广宁中军游击孙得功已投敌……熊卿当急援广宁,扶伤救败,收拾残黎,犹可图桑榆之效。若仓皇风鹤,急急入关,此则私心短见,杀身而无辞公论……”
说是密旨,倒更象是密信,没有正式下旨的骈五骈六,就是在讲述,在交代,在指示。
字不好看,文词也略显通俗,但熊廷弼的脸色越来越是郑重,越来越是严峻。
“……熊卿若此时坚守广宁,捐躯殉封疆,岂非节烈奇男子?”
读到这一句,熊廷弼微抿嘴角,眸中闪出精光,脸现出绝决之色。
没错,熊廷弼与王化贞不和,历史广宁之败后,也确实有看王化贞笑话的心思。
但他尽弃辽西,退入山海关,却是一生最大的败笔。
或许是熊廷弼认为形势已不可挽回,民心士气崩溃,东虏挟大胜之势已不可抵挡。
可能也有人为熊廷弼辩解,认为广宁失陷后,东虏并未深入辽西,那是事后诸葛亮,最多也不过是熊廷弼误判。
而史书记载的冰冷事实,却是:东虏占领广宁后,接连攻陷义州、平阳桥、西兴堡、锦州、大凌河、右屯卫、团山等四十余座城堡,得粮草物资无数。
另外,努尔哈赤还下令把辽河以西的百姓,驱赶到辽河迤东尽行屠戳,惨绝人寰。
这段历史朱由校是知道的,尽管不详细,可只“惨绝人寰”就让他切齿愤恨,难以接受。
穿越以来,朱由校一直在想办法如何避免发生在天启二年初的广宁之败。
通过朝廷显然是行不通的,朝堂位王化贞背书的人太多了,少年皇帝说的话压根没人听。
直接给王化贞下旨?别闹了,你下旨通过内阁了吗?对于这些士大夫眼里如同“乱命”的中旨,他王化贞必然会理直气壮的拒接。
所以,朱由校只能把赌注压在熊廷弼身。
尽人事而听天命,朱由校努力了,至少能让他的愧疚少一些。
谁让他这个皇帝做不到真正意义的“一言九鼎”和“出口成宪”呢。
不过,他相信熊廷弼会遵照密旨行事,而不是那些自诩风骨硬挺的腐儒,拒接他的密旨。
因为从历史来看,熊廷弼虽然不是完人,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一个被史书赞为“有胆知兵”的将领,初至辽东,为了稳定军心民心,敢“耀兵奉集”,又怎么会是懦夫?
至于广宁能不能守住,在朱由校看来,如果措置得当,应该有六七成的把握。
要知道,广宁是扼守辽西的军事重镇,是山海关的门户之地,更是大明王朝在东北的最高军事机关驻地。
数十年的经营,城池坚固,粮秣充足,城内还留有一万多守军,放弃周边诸堡,收拢败兵,得到三万多人马还是大有可能的。
凭熊廷弼的声望,再加坚城粮足,东虏此时的攻坚能力也是不足,坚守个把月,这天寒地冻的,后金军能耗得起?
所以,朱由校固然有放弃广宁、收缩防线的计划,但现在却不是实施的时候。
至少要努努力,争取把仓惶而退变成有序后撤。
熊廷弼再次细看了一遍密信,并没有多少犹豫,向京师方向跪倒叩头,“臣领旨谢恩。”
帐篷门口的内官闻声转身,目光一扫,停在了熊廷弼捧过头顶的密旨。
熊廷弼立刻明白,起身走到烛火旁,将密旨一伸,火焰卷着密旨,照亮了熊廷弼已变得坚毅绝决的脸。
最后一抹灰烬落在地,余火闪了两下,完全熄灭。
内官松了口气,目光移注到熊廷弼身,又从怀里掏出份黄绫圣旨,“熊大人请接旨吧!”
熊廷弼跪倒叩首,只听得内官的尖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经略熊廷弼,材优干济,抒诚效命……”
“臣领旨谢恩。”熊廷弼叩首接旨,虽然是中旨,但加了兵部尚书衔,节制辽东各部,并赐尚方宝剑,可斩总兵以下军官,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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