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方大陆刚才投掷出那块石子牵动了内伤。
他眼前发黑,实在站都站不住了,才坐在地上。
这一刀砍在肩胛骨上,鲜血的红色将方大陆眼前的黑色替换。
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方大陆强撑着,一拳砸在那人背脊。持刀男人如破口袋一样,瘫软在地上。
他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尽,跟着仰面倒下。
我不能死!娘还需要我保护!
方大陆默念着,手撑在那人身上,想要借力站起来。可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反而再次牵动内伤,口中狂喷出一口黑血!
“他受伤了!大家并肩上呀,我要抓活的!一人再加五十两银子!”
机不可失,郑三大喊一声。
崽卖爷田不心疼,反正老爹死了,钱都是他的。
郑三已经开始在想着抓到这一家人,该怎么折磨他们,好叫这些蝼蚁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如今的世道,一石米不过二两银子,娶个媳妇也才十两。一百五十两实在是笔巨款!
流氓们被钱财鼓动,蜂拥而上。
刚才方大陆的威胁,让他们丢尽了脸面。
一拳两拳三拳无数个拳头……,一脚两脚三脚无数双脚……
流氓们肆意地用拳脚在方大陆身上,发泄着自己的软弱!
方大陆在残存的神志驱使下,扑倒了母亲和莹莹。他用自己宽阔的背脊把两个女人护在身下。
但他的伤太重了,很快便晕了过去。
流氓怕方大陆死了,这才停手,将他带到了郑三面前。
“你总算落到我手里了!”
郑三狞笑着将这个杀父仇人,如拖死狗一样拽到了海边。把他的脑袋浸泡在冬天冰冷的海水里。
昏迷的方大陆被冻得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我已经让人去你家,把你那疯子爷爷残疾叔叔全请来了。”郑三疯狂地笑着:“今天就让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路!”
“达……达摩武经,洗髓经。”
方大陆吐出嘴里咸咸的海水,口齿不清地说道。
“什么?”
“想……想不想知道达摩武经在哪?你爹为了让我饶他一命,把藏经地全说了。我杀他也是为了灭口,毕竟练成那经书可以天下无敌。”
方大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其实郑久铎当时没有明确说出经书藏在那,但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胡诌了。
郑三听了这话,心思立刻活络了。
他爹活着的时候,总找理由不把经书传授给三兄弟。
如今老大老二还没赶来,自己捷足先登一步,这偌大的产业还逃得出手掌心嘛?
郑三想到这,立刻让手下的人,退得远远的。
他亲自将方大陆从水里提了出来:“经书在哪?交出它来,老子饶你一命!”
原来,达摩祖师圆寂前曾经留下了两卷武经,上卷拳法下卷掌法,南北少林各一本。一部背面写了洗髓经,一部记录着易筋经。
相传两卷经书配着功法,练到最后能有法天象地的神通。
所谓法天象地就是如怒目金刚那样法身百丈,翻手为云覆手做雨。
郑久铎是个被南少林的方丈了尘收养的孤儿。他二十岁时亲手杀死恩师,为的就是得到上卷的拳经和洗髓经!
只可惜他天资有限,花了十五年,也只刚刚练成了第一重。
郑三相信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参透武经只是时间问题,他才不会像死鬼老爹一样被个半大孩子打死。
“说话啊,武经在哪?”
“怎么的,杀父之仇都不报啦?”
方大陆见他满脸贪婪,心生鄙夷。
“少他妈废话,经书在哪?”郑三捏着他的脖子,凶狠地咆哮。
“我只要说出来,你就会当着所有手下的面干掉杀父仇人,然后光明正大地继承你爹的家业。”
“别忘了你娘,你爷爷,你叔叔可都在路上。”郑三狞笑着,发出威胁。他有一百种让人后悔投胎做人的酷刑。
“说了也是死,不说还是死。你觉得我会怎么办?”方大陆也跟着笑了。
郑三踌躇了,他不相信有人能顶住那些酷刑。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时间,两个哥哥应该已经动身了,他没有时间耽搁。
“你很聪明!说吧,想要什么。”
“我要一艘船和一笔钱,船嘛就要你家那艘大船好了。钱也不用多,五百两银子。等我跟家人安全逃到海上,再写封信告诉你经书在哪?”
方大陆显得胸有成竹,慢条斯理地把要求说了。
“当老子傻嘛,你如果收了钱,自己偷偷去把经书拿走怎么办?”
“郑三少爷,你现在只能相信我。大公子二公子马上就要来了,他们总会有人同意跟我交易的!”
郑三搓着手指,他疯狂心动了。
相比一个死掉的爹,达摩武经显然更重要的多。
“大家都看见你杀了我爹,放过你老子以后还怎么服众?”
“很简单,三少爷带着心腹跟我们一起出海。回来时就说亲手把父亲的船凿沉了,为的是让杀父仇人体会被慢慢淹死的恐惧。”
最后的疑虑被打消,一朵笑容在郑三的脸上逐渐绽放。
疍民们以船为家,确实也有人死了凿船殉葬的习俗。
他拍着方大陆的肩膀:“你很聪明,这个交易我接受了,我现在就让人去安排把船上的东西搬走!”
“狗子!”
郑三招招手,一个瘦瘦小小瞧起来就精明能干的喽啰,快步跑了过来。
他在狗子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那人便点头走了。
疍民流氓们这时都聚集在周围,郑三有些为难。杀父仇人就在这,自己不干点什么似乎很不像样子。
可惹恼了这小子,万一他鱼死网破不肯说出武经下落也麻烦。
“三少爷,现在就把我带到你家船上去吧。这里人多看着咱们干站着,很影响你的威信,你踢我几脚吧。”方大陆识时务的小声说。
这小子倒懂事。
“老子先他妈的把你带回家,再设个灵堂活剐了你!”
郑三骂骂咧咧地一脚踢在方大陆屁股上,心里乐开了花。
眼前的小贱民虽然聪明,却没什么见识。
老子让人提前搬走的东西,价值几千两都不止。
就算刚才他要五千两五万两,比起那偌大的家业,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井底之蛙哪里见过天空呐!
“饶命啊,少爷。我……小人该死,小人知错了。”
方大陆嘴里胡乱喊着,心里也乐开了花。
那卷达摩武经就是被郑久铎藏得再深,整艘藏经的船都是我的了,假以时日还怕找不到嘛?
看着郑三志得意满的样子,他更是想笑。
愚蠢的纨绔子弟,不要很多钱是怕你醒过味来。
生逢乱世,有了绝世武学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到时候多少钱赚不到?再说,有五百两银子已经足够安顿好家里人了。
方大陆心里想了很多,脸上却不露声色。
郑三又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他一番,招来几名心腹押解这个仇人,嚷嚷着要去父亲的船上剐了他。
一行人朝着码头外疍民聚集区最深处走去,那里有着一艘最大也最醒目的船。
波光嶙峋,一只装饰华丽的巨船被许多小船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
因不常出海,那船用两根一人多高的木桩子系在岸边。
郑久铎在石塘山经营多年,他的船制虽还是疍民延续千古的福船,但为了领袖的尊严。那船体型比一般福船大了许多。
他的船通体以以铁力木制成,防水又结实。光柁楼就有3重,底尖上阔,首尾高昂,能容百人。
朝廷海禁严苛,船只超过三根桅杆便是犯法的,因此郑久铎的船虽有七八丈长,却依然只用一根桅杆。
方大陆瞧着这庞然大物,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一家人就算登上去了,也弄不走它呀。
这时,郑三拍了拍他的肩膀,奸笑道:“船上有小舟,你们到时候就乘小舟走好了。”
可他妈的,达摩武经还藏在这上面呢。
方大陆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心里主意打了千百个。
“郑老三,咱们说好了的。船归我,经书归你。你若是不讲信义,那谁也别想得着好。”方大陆打掉肩膀上的手。
“你也看见了,这船那么大,你开的走嘛?”
“那是我自己的事,不需你管。”
郑三到底得经心切,于是大手一挥:“那等船上东西搬走,它便归你了。”
其实,他也做了两手准备。
刚才除了让狗子去搬船上值钱的东西,郑三还秘密吩咐另准备一艘船,到时候偷摸跟在方大陆一家后面。
万一,这小子耍诈或者根本交不出经书,就要了他全家老小的命。
“小兄弟,先请。”
“三少爷年长,理当先行。”
就这样,互相以为对方傻卵,又各自留了后手的两人,一同上了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