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诵唱之声从山脚飘来，霎时间已经将沈孤师徒二人卷入其中。

“何琏，你这狗官就不能等我两日吗？”

未和沈孤多说，陈义嘉冲着从山路上走来的那个中年文士喝骂道，那铺天盖地的紫金宝气便是从他身上弥散而出的。

中年文士身周四十九道紫金纹路气机流转，各式兵器于纹路中生出，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杀伐气！

“陈义嘉，降入我道，可以不死。”中年文士开口，言语间却并不怎么期待陈义嘉的回答。

“好哇，先传我金身术法，我就入你神道！”

“痴人说梦！”

中年文士何琏继续登高，眼中金光大盛，躯体渐渐化为紫金之色。神华内敛，有大成之相。

神道紫金境！

那紫金身之上，七七四十九道紫金纹路若隐若现，形似刀枪剑戟等百般兵器。

来者，是一尊杀神！

“沈孤，这是为师教你的最后一课，看好了！”

陈义嘉闭眼片刻复睁眼，两缕细小金芒从他眼中一闪而出，汇作一股，直取山下那尊紫金杀神。

何琏看向那道金芒，心情复杂。

先天剑气，还是先天金气！

天纵之才！

剑气，也即灵剑，其品秩自下而上，分为木石铜铁金五字，代表了修者与灵剑心意相通的程度高低。

而最高的金字，则是人剑合一，剑道臻于淳熟的标志！

故曰天纵之才！

何琏身周四十九道紫金纹路气机流转，各式兵器于纹路中生出，渐渐凝为实质，去阻那金色灵剑。

灵剑速度不减反增，直冲而下。

众多兵器应声而碎！

一剑破万法！

“好手段！”何琏叹道，“可惜了。”

灵剑直刺而来，但何琏见势却是一动不动，金身之上光芒流转，四十九般兵器同时祭出，在空中首尾相触，旋转飞行。

灵剑击中紫金杀神头部，却是只留下一线淡淡的划痕。天上有香火烟气飘来，融入金身，那划痕瞬间弥合。

神道修者，只要有持续不断的香火供奉，便能持续恢复，金身不溃，立于不败之地。

战斗之时，万民诵唱也能使金身威能大增。

这也是神道如此重视大小城市所有权的原因！

人口，就是战斗力！

如今，定隆府城所有子民都在为知府上香送祝，府城上空烟气氤氲，香火烟气如海潮一般向锤头山汇去。

整座锤头山，都笼罩在香火烟气之中。

只为杀陈义嘉！

“知府大人，即使香火源源不断，金身也不是无敌的。”陈义嘉表情狰狞起来，“倘我一瞬间将金身完全击碎，哪怕香火再多，你也必死无疑！”

“说得不错，可你能做到吗？”何琏冷笑，“当年神仙台上，师兄金身境，你仙阁境，你不敌他。如今我都已紫金，你还是仙阁，你又如何敌得过我？”

“你又不是崔镇天！”

陈义嘉奋力催动灵剑，灵剑攻势凌厉数倍，锋芒无匹，瞬间将四十九道兵器击溃。

灵剑回归陈义嘉灵域之内。

“此剑，可以弑神！”陈义嘉面色苍白，身周气机荡起道道涟漪，附近空间顿时混沌起来，光线散乱，难以看清。

杀招之前，灵剑要回归灵域进行蕴养。何琏见他瞬间击碎自己紫金纹路化作的四十九道兵器投影，心中有了几分惊疑，于是不再显化兵器，而是聚集香火，准备防御。

他十分清楚，这么多年下来，陈义嘉仙道荒废。这样的杀招，就算有，也只会有一招。

但他不敢大意。

当年的长髯剑仙，虽说不敌他师兄，但剑下碎裂的金身依旧不计其数。

见何琏准备防御，陈义嘉顿时松了一口气。

“沈孤，过来！”

原来沈孤一直藏身道旁树丛之中，被陈义嘉隐蔽了气机。他见漫天都是香火烟气，也没多想，便自顾自吸收起来。

此时，沈孤身上金色光芒几乎凝为实质。快入泥金境了。

看着沈孤，陈义嘉再也坚持不住，嘴角一道鲜血留下。

刚才一剑破四十九道兵器投影，陈义嘉用尽全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沈孤看着那道鲜血，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师父，逃吧。”沈孤声音有几分颤抖。

“逃不掉的。”陈义嘉道，“没时间了，师父送你一样东西。”

陈义嘉一掌推向沈孤额头，一口鲜血喷出。沈孤脑内一阵剧痛，汗水簌簌而落。

脑子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陈义嘉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塞给沈孤。

“一会再看，闭眼！”

陈义嘉不知运转了什么功法，混沌的空间中，出现了一道狭小裂缝，他一掌将沈孤推入裂缝。

裂缝弥合，空间重归宁静。

沈孤眼中最后的景象，是陈义嘉单人仗剑迎向天边的紫金狂潮，如同真正的金字剑仙。

……

不知过了多久，沈孤感觉自己不再旋转。

光线照射到紧闭的眼睛上。有鸟鸣声传来。

沈孤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不远处有条走马道，目力所及之处，没有关卡，没有守卫，没有神道修者。

这里不是神道治所？

脑袋还是隐隐作痛。沈孤揉着脑袋，坐了起来，展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

“你那些小秘密，别以为为师不知道。

“香火可以吞，多多地吞，但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如果我计算准确，你现在应该在望天小镇附近。

“望天镇西，山里，有一座望天学堂。

“你去学堂里，找鲁文岫，我师弟。

“你先在望天书院混出头，然后找机会，考进那些有名气的仙家大书院！

“只有在那里，你才能被名门大宗看中，成为嫡传。

“你那开窍法，也不要给人看。

“等你淬完元，书院会提供开窍法，你不要修，修你那家传开窍法。

“我给你那东西，灵动境才能用，你还是安心修炼吧。

“再说一遍，不要在人前显露神道修为！

“你这小叛徒，叛出师门，弃我而去，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再找个师父，找个比我厉害的。

沈孤看完了信，拿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脸上表情扭曲，说不清是哭还是笑。

“真是便宜师父，死了还和我皮。”

沈孤把纸揉成一团，张嘴，吃进了肚子里。

望天学堂是吧。

我来了。

哪都行，能让我杀神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