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霓裳儿这么说，心中的无名之火蹭蹭地增长，实在是气不打一出来：“好，好，你还真是朕的好女儿啊！”

他喘着粗气，显然是生气极了，气急之下，无处可发泄，还顺手打翻了一旁太监手里的茶杯。

旁边的太监奴婢们立马跪了下去，不敢抬头，抖若鹌鹑。

满地跪着的人，但霓裳儿在这其中显得极为突兀，丝毫没有半点低头的意思。

楚云生怕皇帝发怒，连忙跪在霓裳儿前面：“陛下，霓裳儿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啊，她这样做，都是当年她母亲让他这么做的啊！”

楚玉战战兢兢地看了皇帝一眼，看到皇帝的脸色稍有好转，便立马接着道：“当时公主那么小，怎么可能就有如此狠心呢？她一定是看母亲受苦实在是太心疼了啊啊！”

楚玉脸上仍是那一副焦急诚恳的样子，心中却是开心极了，看来自己再努把力，皇帝的怒气便也消得差不多了。

于是楚云打起了亲情牌：“陛下，公主毕竟是您的女儿，虎毒不食子啊陛下，她虽犯了错，但却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亲女儿，您就忍心如此狠心地发落她吗？”

楚玉暗自擦了擦汗，继续道：“公主其实并没有错，她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解脱啊，陛下试想，这天底下有哪个孩子是不爱自己的母亲的？公主她当时，也定受尽了煎熬啊！”

楚云这一番话，通情达理，处处都说在皇帝心坎里，硬是怎么让皇帝怎么让皇帝顺心怎么来。

于是乎，经过楚云这一番搅和，皇帝的气也着实是消了一大半，看向霓裳儿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但是，霓裳儿却并不想如此便把事情揭了过去。

她嗤笑一声，推开楚云。

她的眼中满是凄凉：“父皇，你看着我。”

皇帝刚开始还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后来一想，不看不就显得他自己心虚了吗，于是怒视这霓裳儿。

“父皇，你能够想象吗，当时我看着母妃，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她曾经是那样的高傲尊贵啊。”霓裳儿看着皇帝，那目光也的确是有些埋怨的。

“母妃拉着我的手，求我，求我杀了她。”霓裳儿瞪大了眼睛，现在回想到当年的事情都还觉得痛苦异常。

皇帝也忍不住闭了闭眼，暗自叹了口气。

“我是母妃的女儿，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焉能不心疼她！可是要我杀她，我，我……”霓裳儿刚开始声音还挺坚韧，可是说到后来，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哽咽。

“你知道我后来有多少天一睡觉就做噩梦吗！我天天茶饭不思，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啊父皇。”霓裳儿痛苦地捶地，心痛到无法呼吸。

一滴泪沿着她的脸颊落下，发出几不可闻的滴水声，只是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

皇帝突然有些不敢看她了，他的心中，竟然也有着一丝丝愧疚。

但作为一个皇帝，如此有失颜面的情绪，他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其实不用皇帝表露出来，因为霓裳儿又开始说话了：“父皇，今天我想问这么一句，您难道不会因为这些因你而死的人感到愧疚吗。”

霓裳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皇帝没有回答她，而是选择了沉默。

霓裳儿没有等到回答倒也不恼，反倒是轻声笑了笑：“您不回答我的问题不要紧，只是今天有些话我堵在心里已久，今日不吐不快了。”

楚云听到这，一股不详的预感从他的心中慢慢升腾而起。

恐怕，这霓裳儿是要做什么惹怒皇帝的事情了。

楚玉越发着急，不断地给霓裳儿使眼色，希望她千万不要意气行事。

只是霓裳儿此时天不怕地不怕，豁出自己的生命也要把这她憋了十几年的话给说了。

是故所欲有胜于生者，所恶有胜于死者。

“您认为我当年亲手杀了我的母妃，是错，难道把我母妃弄成如此境地的您，就一点都没有错了吗？她在那被虐待成那个样子，请您告诉我，是谁的错？”霓裳儿字字句句，把整个大殿都震了三震。

皇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没有想到霓裳儿会这样说他。

可霓裳儿也没有给皇帝反应的机会，接着说道：“您身为皇帝，连后宫琐事都理不清，您怎配坐在这个位置上？您可知您在位期间，有多少人是被活活冤死的吗？你有可曾知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皇帝被她气了个倒仰，感觉一口老血堵在他的胸口，不上不下，都快晕过去了。

皇帝指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霓裳儿却又开始说了：“怎么，父皇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里话而感到心虚了吗？但我自认为我说的也没错吧，我可曾有半句话冤枉了父皇？若有，请父皇指出，我愿闻其详。”

说着，霓裳儿还恢复了一贯恭顺的模样，乖巧地低着头，似乎是在准备聆听教诲。

是，皇帝是错了，他自己也明白的很，只是这天家，最在乎的便是颜面，这霓裳儿如此说话，早已能被扣上个大逆不道的帽子了。

霓裳儿却似乎还是不打算停下来：“说句不好听的，当年我母亲的死，有大部分责任都是在您身上的。这几年发生的类似的事也不少，可您有那次明了了？都是后知后觉的！”

楚云现在可是为霓裳儿在心中提着提口气，他可真想现在去堵住那个小祖宗的嘴，让她可不要继续去激怒皇上了。

天子之怒，可以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自然也能够伏尸一人！

只是公主满腔孤勇，怕是早就做好了临死的准备啊。

楚云一时也心如死灰。

皇帝此时心中不愧疚也是不可能的，从女儿口中，他知道了当年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自己这两年自己是有多么的糊涂。

再加上女儿这一番骂，让他感到醒悟又羞愧。

他看着人就高傲着仰着头，看着他的霓裳儿，闭了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

仿佛这个这个在龙椅上叱咤风云多年的人，突然一瞬间老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