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掉袍服,陈穆又脱中衣,却解不开腰带。
古装好复杂,原身又没自己穿过衣服,腰带越弄越紧。
柔儿含笑忙上前帮忙,这才知道公子中衣亵裤都湿透了。
刚才那一槊,陈穆凭着八粒强肾壮筋丹增幅下的强大身体控制力硬生生挺住不挪半步,可冒了一身冷汗。
外面看不出来,里面全湿透了。
他心里暗自叹息。
书上得来终觉浅,没当面见识过黑骑冲锋,永远无法体会那种绝望感。
看似勇敢淡定,其实那时他都要吓死了,因为跑也跑不掉,所以干脆不跑。
跑,更丢人。
但堂堂一国公子被马槊指在胸前,何尝不是大燕之耻!
‘大、秦、黑、骑!’
他不由咬牙切齿。
原身胆小懦弱,只看书不习武,也不知号称燕国最强战力的铁豹营是个什么水平,想来比不上大秦黑骑。
站在脚踏上任由小柔儿擦拭着身体,他心里发狠。
‘我要打造一支比黑骑营还要强大的军队,名字就叫狂草黑骑营!’
这才注意到意念里闪烁着一个小红点。
打开一看,陈穆不由楞了。
【获得100点抽奖币,已到账。】
这……
怪哉。
难道是因为接旨不跪?
这狗转盘,这是让我在装逼路上一条道跑到黑吗。
心里思量着,却注意到小柔儿脸蛋红地像块红布,视线躲避着什么,都擦偏了。
看看,壮筋丹也有副作用,把柔儿吓到了。
车厢里传出一声高歌。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
前方黄门小太监骑马带路,两辆马车入城。
规门本不是常开的门,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入城走了几里地才望到了人家。
望着窗外渐渐稠密的房舍,陈穆琢磨着那道王旨。
原身不喜朝政,不知道当今秦王是谁,更别提秦国朝野的情况了。
倒是记着本世界的礼法与前世先秦稍有不同。
非王亲不得封侯,君,则是封给卿大夫的最高爵位。
侯与君,算是王亲与卿大夫两套爵位体系。
质侯虽是个耻辱性封爵,从礼法上倒也说得过去,又被封了个卿大夫最高爵位,这是何意?
陈穆从中渐渐品味出另一番滋味。
‘难道,这位秦王有袒护我的意思?’
真若如此,刚才跪也就跪了。
接旨不跪,他自有打算,根本没有考虑装逼的问题。
一来这是向秦国上下亮明态度。
要杀我,随便来。
想辱我,门儿也没有!
可以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当人质的公子命运大多悲惨,不是有一个算一个,也差不多了。
史载,元康十二年赵国公子启入楚为质,恰逢楚襄王五十岁寿诞宫宴,公子启上寿祝酒却被百般刁难。
楚国诸大臣起哄,要求公子启换上宫女服色为王祝寿。
被逼无奈之下,公子启不得不女装敬酒,回到府邸之后吐了一夜的血,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终了。
更可悲的是,楚国派医家出身的太医一路护送,以丹药给公子启续命,硬是把公子启拖到进入赵国王都之后才咽气。
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被欺负死。
原身无书不读,记忆里秦国对待质子的历史也是劣迹斑斑,恐怕这也是原身气火攻心的原因之一。
如今陈穆李代桃僵,打定主意从龙雀城前下车之际起,就不肯退让一步。
退一步就会退百步,直到退破自我心理防线。
要么跟公子启一样郁郁而终,要么就是精神崩溃变成个傻子。
想想欺凌案就知道了。
那还仅是一伙人施暴,当质子的可是要面对偌大的秦国,一旦无原则、无底线退让,只怕任何一个大秦百姓都敢指着鼻尖羞辱。
那还怎么活!
尊严。
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灵魂深感上一世是生在了好国家好时代,此时此刻才发现这两个字如此沉重。
其二,陈穆也是断定那宦官不敢真下死手。
燕国质子入秦都,没等进城就被穿死?
道义两个字虽是个蛋,但任何时候都要扯。
不然燕国等诸侯各国如何口诛笔伐且不用提,那宦官自己肯定是活不过明天了。
其三么。
身为燕公子,接秦王旨,说破天也没有跪接的道理。
这礼法官司打到天边,秦国也不占理。
陈穆忽然牙疼似的嘶了一声。
【弟虽为燕公子,既入秦、即为秦人】,还被封了个安平君,这就是说,再接旨就必须要跪了。
不是不能跪。
而是一旦跪了,刚才苦心打造的强硬人设就破功了。
接下来秦国必然持续打压自己的心气,子曰:蹬鼻子上脸,逮着蛤蟆攥出脑白金来。
陈穆紧皱眉头。
他似乎看到一大波羞辱正在赶来。
“公子?”
一旁的柔儿怯生生呼唤,“您、怎么了?”
“没什么。”
陈穆若无其事的一笑,顺手捏了下尖尖天然小下巴,“就是在思考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小柔儿咋这么好看呢。”
“……。”
柔儿立刻低头,小手捏着裙子,俏脸红成了大红布。
仔细看才能发现,她紧紧抿着的嘴唇里藏着甜甜的笑。
……
雄霸西北八百年的大秦王都依龙雀山而建,历经多次修葺扩建,如今围绕王宫呈五环城结构,占地不下百万顷,每一环都是一层防御屏障。
三环城内,东南角,一行人终于在一座府邸前停下。
粉墙黛瓦,高墙大院,颇具一番气势的宅院却墙头长草,透过倒厦间敞开的红漆大门,能够看到院里青砖缝隙里杂草丛生。
看来这座宅邸已废弃多时了。
陈穆下车进正门,名叫裕保儿的小宦官前面带路。
“这院子本是宜侯府的别院,十年前宜侯获罪被抄斩,院子也充了官。”
裕保儿带着秦地特有口音的腔调很动听,“前年谏议大夫范大人想花十五万两银子买下这座院子,相国大人都没舍得卖;如今赐给了您,王上还是看重安平君呢。”
小宦官回头看过来,带着讨好的笑。
陈穆却听出一点不一样的意思。
秦相国与秦王似乎不对付。
心里揣测,他指了指过道旁垂手站立的二十几个人,“这些人是……”
都是仆役,有老有少,男少女多。
“回安平君,这是给您的奴仆。”裕保儿笑道,“您大老远的来,随从也少,相国大人怕委屈了您,特地送了这些使唤人给您。”
陈穆扫了眼一干仆从。
别说,素未谋面的大秦相国还是个讲究人。
这些仆从满身绫罗绸缎,穿的比自己都好,从打扮上看有管家、车夫、花匠,有厨娘、老妈子、侍女。
尤其是那几个年轻侍女,身段婀娜,面容姣好,比不上小柔儿那般娇美可爱,也有几分动人姿色。
不用问,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盯梢听墙角的奸细,估计自己放个屁都能传进相国府里。
晚上要是搂着哪个侍女睡一宿,第二天所有细节都会出现在密报里,是上路开团还是下路开团,是猛攻高地还是直扑野区,事无巨细。
想拒收,陈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冲着云伯点头,“让他们干活吧。”
这就是当人质的无奈,明知是饵也要吃。
何况这五进的大院落,正房、厢房、厨房、耳房、茅房、库房算在一起不下五六十余间,再算上前院、后院、东西跨院、前后花园,占地多少不清楚,总之是挺老大的。
总不能自己这一行四人收拾,累死也打理不过来。
这些家务陈穆当然不操心,交给云伯就好了,自己带着小柔儿走进正堂。
“是。”
云伯答应一声,示意那些仆人,“诸位,先打扫内宅,让公子有个下脚歇歇腿儿的地方。”
不成想,领头的管家尖笑一声,“老伯,我等是相国府派来伺候公子的,这等粗活可不是我等份内之事,您老还是花些银两雇人打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