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技门传承者桑牧的自言自语并没有被其他人听到。
别说是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了,就算是他举着话筒说,演播厅里的众人也未必会把注意力放到他身。
因为他们全部都全身心地投入进了郭怀谨为他们描绘的口技世界里。
在瓷器碰撞的声音响起之后,女人低低的咳嗽声就接着响起。
仿若是被女人的声音惊扰了一般,这老鼠在碗碟间不停穿梭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一时之间,演播厅又重归了寂静,只有悠扬的琴声还不绝于耳。
只是这琴声也忽然大变,发出一道如同金戈铁马般令人心惊胆寒的破空之声。
“铮——”
还没等观众们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就听台前那个身穿仙鹤汉服的小孩儿加快了他的语速。
“忽一人大呼“火起”!
夫起大呼,妇亦起大呼。两儿齐哭。
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儿哭,百千犬吠!
中间力拉崩倒之声,火爆声,呼呼风声,百千齐作。
又夹百千求救声,曳屋许许声,抢夺声,泼水声。
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随着郭麒林的念白,郭怀谨的嘴也没有一刻停下。
观众只听得另一道之前没有听过的男性声音响起。
“着火了!救命啊!”
这声音带着一种火急火燎的震惊,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绝望!
观众们仿佛可以切身感受到这人心中的痛苦,任凭是谁亲眼看到他们的家被大火吞噬,想必都是一样的苦不可言。
而后便是那对夫妻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仓惶不安,他们这一惊,两个小孩子就又跟着哭了起来。
而这个小家却也只是万千家庭中的一个而已!
一场大火,波及的又岂能是一户人家?
果然,观众们从这口技人的演绎中,听到了来自高低远近、四面八方的人声,他们呐喊着、呼号着!
这男女老少中,每个人的方言口音,每个人的用词习惯,每个人或是冷静或是哭嚎的反应,竟然都有或细微或明显的不同!
只是还没等观众们去仔细区分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无数围绕在街头巷尾的犬吠又把他们包围了。
平静的深夜仿佛在一瞬间就被这种无序的混乱取代。
听啊!那犬吠声愈发的凄厉!
听啊!那火势分明更加猛烈!
那霹雳作响着在火中燃烧着的,究竟是谁家的丝帛绸缎?
那在人群中踉跄向前的,究竟是谁家走失的孩童?
就在这混乱地绝望之中,一桶水“哗——”地一下浇在了那大火之!
风声、水声、人们取水的奔跑声,重叠交错。
那口技人仿佛用声音给他们这些观众织出了一张巨网。
他把万千种声音都化成了这张网的线,而在场的所有人,都难逃这张声网的控制!
在这方舞台,谁都无法将他们的注意力、视线、耳朵从那口技人的网逃开。
他们的一颗心,早已经完完全全被这口技人所掌控。
随他笑,随他哭。
随他静,随他动。
千万种声音,千万个来处。
观众们此时的感受竟然当真如那古文中所说,恰是“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忽然抚尺一下,群响毕绝!”
郭麒林带着孩子气的童声再次响起,那醒目敲桌之声也再一次打在人们的心。
这一刻,众人回神。
他们的眼前并没有大火,有的只是一方舞台。
那舞台之,有一小儿立于左,有一口技人坐于右。
恍惚之间,他们竟然有一种错觉。
他们仿佛当真回到了那篇古文所描写的古代。
他们正是那满堂宾客,而台的两位,大约是一个先生和他的童子。
“撤屏视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
随着那小童子的最后一句落下,那台的幕布屏风也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千呼万唤始出来。
众人定睛一瞧,只见得那屏风后头,当真是只有一人、一桌、一椅、一扇和一抚尺。
但令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是,坐在那椅子中间的口技人,和他们想象中的先生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口技人剑眉星目,丰神如玉。
他款款起身,身穿着与那小童一样的黑白仙鹤汉服。
他衣袂翩然,缓缓走到了那小童的身边。
那举止,那风姿,端的称得一句陌公子,温润无双。
只是,这公子前头必须要加一个“小”字。
原因无他,因为这凭借一张嘴就给他们勾勒出一个世界的口技人,竟然还只是一个孩子!
他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一二岁罢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众人哑口无言,他们不知道此时他们还能够说什么。
郭怀谨见状不慌不乱,一手牵起了自己的弟弟郭麒林,一手拿起了大林的话筒。
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送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在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一段口技奉,微末手艺,不足挂齿,只希望您听得开心。
我们是来自四九城德芸社的一对儿亲兄弟。
这是我的弟弟郭麒林,我叫郭怀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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