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人高的杂草藤蔓里，一条黑狗敏捷的串梭其中，在它的身后，还有七八条狗跟着。前面不远处，拼命奔跑的一群半大小猪。

见狗追近了，斜刺里钻出一头长了獠牙的公猪，低头对着黑狗就挑了过来。不等它接近，一根乌黑的铁棍带着风声，避开大嘴就打在了耳朵根上。

这一棍打得野猪翻倒在地，咆哮着爬起来掉头又跑。段云起低喝一声“白点，追上去。”

早他出手就已经躲在一旁的黑狗听到这话，又狂吠着带着狗群追在野猪群后面，驱赶慌不择路的野猪一头撞进了早就布下的包围圈里。

四周人齐齐呐喊着跳出藏身之处，敲打着手上的铜盆铁锅，只有一处悄无声息，那里有一个丈深的大坑，是历年赶山都要使用到的陷阱。

这是一个大猪群，光是成年猪都是四五只，领头的公猪身上是厚厚的泥皮，为了在其他公猪那里争得这几只母猪，这只公猪的身上除了整个夏天蹭上的松脂，还有花了好多时间在树桩、岩石和坚硬的河岸上，在身体两侧磨出的坚硬保护层，才让它在段云起的铁棍下逃出命来。

陷阱突然出现在猪群前，已经没有其他路可逃，大大小小的猪群嚎叫着跌进了深坑，一个也没有逃脱。

“好啊！这一次可没有啥损失就一锅端了！”

看着猪群跳下坑，胆大的人已经跑到了过来往里张望，数着里面的猪，默默计算着今天能分割到几块肉。

“嘿！路生哥，你看今天每家人能分两斤肉不？”

“我得要五斤才行，上一次我家的狗死了两条，才得了一个野鸡，干巴巴的油水都没有。”那个叫路生的中年人看着坑里黑压压的猪头啐了一口，好歹还要添一个猪头才行。

“那是你家狗笨，你看那条丑狗，带着几只狗就这么撵着，毛都没有碰掉一根，一会分肉的时候，少不得段家要分一个大猪头。”

数着猪的人语气里也有些酸酸。这是山里的规矩，领头的狗就是要给主家挣一个大份。所以第一次搜山时，才有那么多狗被主家带出来，白白送了命。

人都围拢过来，站在坑边商议起怎么打死这些野猪来。

邬台村最会打猎的邬家老二去了炭窑，人群里也有会捕套的，准备用打猎用的简易弓箭射杀野猪再一一套着拉上来。

段云起站在不远处的树林边，没有近前去，方才一路上只有他跟狗群在围追猪群，这时候正好休息。

从腰上接下葫芦，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又在地上摊开一张叶子，白点赶紧站在跟前，等着喝叶片上的水。

“你这个小机灵鬼，哈哈！来，你也喝一点。”段云起用葫芦慢慢往叶片上倒着水，白点埋头狂舔，大舌头啪啪有声。

周围趴着喘气的狗群骚动起来，一个个磨蹭着靠近，眼巴巴望着痛快喝水的白点，却不敢过来抢。

出发前还在村头打谷场集合清点人数时，白点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忙着赶山，而是跟众狗狠狠的打了一架。

狗打架不算什么事，没有人搭理，只有那些打输了逃进人群寻找主家，才会惹来一阵谩骂。

不过今日的情形不同往昔，看着平日横行村里的恶狗，一只一只被这只不吉利的四眼按翻在地，后来连群狗扑上去都没有讨到好，一个个惨叫着，扑腾着，打谷场混乱不堪。

邬台村的人站不住了，纷纷提了棍棒柴刀就要上前打白点，他们还望着自家的狗能挣回猪头肉，而不是在这里被其他狗咬死。

段云起抱了铁棍站在边上，只是淡淡的说“不过是狗打架，用得着人上？你们若是想动手，就来跟我来打一场吧！你们谁先上？”

今天在练功的小树林里，没有等到肖潇，想到肖潇在偷懒，他心里无明火正突突乱冒，若有人不长眼，他也正好发泄一下。

邬台村的人都站住了脚，神色各异的看着这个凶名已久的人，为一条狗跟这人打，不值当。

只有邬大伯分开人群走过来“大郎，要上山了，还指望着狗赶山呢，别被你家的狗打残了！”

其实段云起还没有插手，狗群的争斗就很快结束了，白点翘着尾巴跑在狗群的最前面，凭借凶狠和一身的壮膘，它当了邬台村群狗的老大。

在追野猪时，狗群也听着它的号令不许乱跑，有那不听话的被狠狠咬过之后，直到猪群被赶进陷阱，都没有再损失掉一条狗。

此时，大坑里响起了猪们的刺耳尖叫，大坑外响起邬台村人阵阵喝彩。那个路生哥正弯弓搭箭，对准一头头惊慌乱撞的小野猪。

铁器价高，路生背上箭筒里，带了铁锐的箭矢不多，射小野猪用的都是削尖了的硬木箭杆。

人在坑边拉弓距离近，箭杆刚刚离弦，那股劲道就俯冲着扎进了肉里，还带得中箭的野猪翻滚几圈，撞得其他猪东倒西歪更加慌乱。

每射倒一头，就有人用长杆带了绳套下去，套住受伤不能动弹的猪提上坑来。

那个路生箭法不错，虽然只是没有箭头的木杆，也是箭箭射中要害，让这些几十斤的野猪躲无可躲。

随着坑里的猪一头头被拉出，最后只剩下那头毛厚皮糙的公猪，呆呆的站在坑地一动不动，好像刚才那一声声惨叫已经吓傻了它。

坑外人都紧张的看着路生，只见他从箭筒里抽出三只箭来，仔细检查了上面乌黑发亮的箭头，又小心的把其中两支放回箭筒，留下一支搭在了箭杆上，瞄准呆立不动的公猪，弓满，手上一松，乌黑箭头应声而出，端端的插在了公野猪硕大的头颅之上。

野公猪这才像想起了什么，尖叫一声，原地转了几圈，轰然倒地。

“路生，你小子手艺不错哦！只一箭就射死这样的野猪。”几个跟他要好的人纷纷上前夸奖着。

路生嘴上客气的应付着周围人的美言，斜眼看向树下正被一群狗围着的人，面上浮起一丝嘲笑。心里骄傲，看向段云起的目光里少了以前的畏惧，多了不屑。

路生把箭筒斜背在肩头，对着七手八脚拉猪的人大声说道“今天还靠大家帮忙，我才能射杀这么多野猪，一会回去，我就给邬叔公说说，让他多给大家分几斤肉，那些猪头我也不要，给大家都分了。”

话里的意思，竟然没有了段云起和白点的功劳。

能多分到肉，坑边的人更激动了，大声说着感谢的话，把那路生夸成了侠士一般。

段云起没有动怒，只是看着这群故意拿话挤兑他的人，摸了摸身边白点那张被肖潇缝歪了的丑脸眉头白色的肉疙瘩就够难看了，还长了这样一道歪疤。

目光扫过被人拉上坑也一动不动的公野猪，段云起微微凝视偏刻，才歪了歪嘴角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