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自己认对了人,那人也欢喜起来“既然是熟人,那就不怕了!”回头对马车边的人喊道“二牛,不用拿家伙,是集市上卖小拖车的段家孪生子。”
那个叫二牛的大黑炭收回已经摸到柴刀的手,憨憨笑着跑回道上“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这些道上来来回回的人不多,就怕遇上山那边的劫匪和流民,钱被抢了还是小事,怕把命也搭进去。
段云起和三郎已经走到那人跟前,见是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一张瘦长脸晒得黑红,倒是面生得紧。
“老哥你怎么认得我?”三郎上下打量了那人几眼,确实没有印象。
“我以前在你兄弟俩那里买一个小拖车给孩子玩,当时记差了数,只给了五十文钱,还是去讨要回一些债才取了小车走的。”那汉子解释着。
听他这样一说,三郎也记起有这事来,还是第一次摆摊的时候“老哥取车时,还抱怨了好一阵,说如今炭窑生意也不好做。”
“是呀,我后来就卖到县里,生意比以前好多了,不过路上损耗也大,你看这一趟可就亏大了!”看着倾倒的木炭,那汉子唉声叹气着,“现在还是先收拢起来,少赚一些不亏本就好。”
段家兄弟也赶紧帮忙铲木炭,把路腾出来,又把倾斜的车厢里的炭筐抬出来,扶正车子,套好骡子。
几个人累得汗流浃背才重新赶车上路,离雄县城还有几十里地,大伙都不敢耽搁,就连说话都坐在自己车上。
言谈中,段云起也知道了对方姓韩,叫韩铁,据韩铁讲,他父母不识字,就觉得那铁打的柴刀厉害,所以给他取了这个名。
“段兄弟,我看你们那车里也有一些炭,是准备卖去县城的?”韩铁斜坐在骡子屁股后,跟后面的三郎说话。
“是啊!韩大哥,你跑过这条道,熟门熟路的,给兄弟指点指点,我还是第一次进县城呢!”三郎惯会拉关系,口才又好,一会功夫就替下段云起赶车,担当起对外沟通的人事。
“我也不零散了卖,是专门送几家大户,你那黑铁一样的玩意,也不知道人家要不要。这样吧!一会我送货时,你也跟去,让人家看看。”韩铁挠着脑袋,他这是把自己的门道都让出来了!
三郎赶紧道着谢“那就多谢韩大哥了!”
回头低声对眯眼打盹的段云起道“大哥,我们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木炭,不能这样让人看低了卖,到县城里,我想多停留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嗯!若是不好卖,我就去商队看看他们要不?万事开头难,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段云起眼睛都没有睁开。
“哟哟!这火可真来劲!快快,把风箱给我鼓足了!”
铁匠铺里,只在胸口挂了一张皮裙,赤裸上身,露出横肉的铁匠师傅怪叫着,看着手上的铁棍慢慢变红,快速抽出放在墩子上,抡圆了大锤就是叮叮当当一阵敲打。
那根弯曲变形的黑铁在一次次煅烧和锤打中伸直,直到浸泡到冷水中,腾起一蓬白烟。
头发蓬乱的铁匠师傅解下皮裙,就直奔旁边放的那筐黑饼而去,一把端了筐子道“这筐我要了!”
三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大叔别急,炭饼还多得是,我们还是先算算,打制我大哥这黑铁要多少工钱?”
那铁匠把炭筐放进屋里,才摆手道“用的是你们的炭,我也就出了一些力气,今日打得痛快就不收你们的钱,以后我这里的炭都要你送来就行。”
“大叔,我这炭可不便宜啊!你买这炭不怕亏本?”三郎心里欢喜,面上还是故作为难。
“我说你这小兄弟就是外行了吧!你问问你哥,想煅打这样的黑铁有几个能行?告诉你吧!除了祖传的手艺,这炉火还是关键。你再看看我堆的木炭,可有次等?你再看看我的风箱,那都是硬木打的。你再看看这个……”
三郎被一只打铁的手捏了胳膊,拉着在铁匠铺里团团转,听着身边这个话痨一样一样炫耀他的宝贝。
“……我这里哪一样不是挑最好的来用,还怕买不起你这些炭饼?”说完,瞪眼看着已经痛得白了脸的三郎。
段云起没有注意到自家兄弟的窘态,他从水中提起淬过水的黑铁,呼呼的抡转了几下,心里满意极了!
忍不住夸道“汪大师不愧为雄县最好的铁匠,黑铁比之以前,这软硬更合我意了!”
“大哥,救命啊!”三郎终于哇哇惨叫起来。
那个汪大师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自己的虎钳,连声道歉“对不住了小兄弟,没想到你哥一身本事,你却如此菜鸟,连两根手指头都撑不住。”
三郎撇着嘴抱怨道“你想要金邬炭就要吧!掐得我生疼。我那些炭原本就是要卖的。”
“哦!原来这炭叫金邬炭啊!好名字,好名字!难怪能煅铁如泥。”汪大师搓着铁掌,兴奋的狂点头。
“三郎,你就分一些给大师吧!我们还要去接你二哥呢!”段云起用棉布细心的包好黑铁棍,开了金口。
“好吧!汪大叔,你就跟我去算算账吧!”三郎揉着胳膊,带着铁匠师傅去马车那边。
一番讨价还价,汪大师气冲冲的又搬下三筐炭饼,这才进店铺里间,提了一个同样黑呼呼的布袋出来。
“这里是二十两银子,小兄弟,你可真会算啊!你哥那活我给白干了,这炭也没有见你给少一文。”
“大叔,你可知道,这炭以后就你一家铁匠铺能买,其他人想要只能到你这里分了!你还想别人也用上金邬炭?”三郎习惯性的掂了掂布袋,看见大哥瞪他,赶忙把布袋掖上腰带。
“那还行,以后这什么金邬炭就只能卖我家了,你可要说话算数。”汪大师追上几步,告诫道,“雄县我这里可是生意最好的。”
“汪大师,你就放心吧!我段某人说话算数的。”段云起接过三郎还在嬉皮笑脸的话头,郑重其事的对汪铁匠拱手一礼,一把握住三郎的手臂,转身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