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一走,二郎忙揭开肖潇的面巾一瞧,果然浮肿起一个巴掌印。
趁着东西还没有取来,肖潇匆匆洗漱,又吃了些东西填肚子,她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熬好的糖水和煮过的一段鹅翎也拿来了,在糖水里,肖潇又加上少许食盐。
一切准备妥当,肖潇让二郎将段云起的上身斜靠起,这才捏开他的嘴巴。
“怎么办?潇妹,大哥的嘴闭着的。”小心扶着段云起的二郎已经开始冒汗,现在的大哥好像一个破烂的泥娃娃,稍一用力,就要散开。
高热昏迷的段云起牙关紧咬,的确无法用汤匙喂东西。好在肖潇准备了细长中空的一段鹅翎。
她用筷子小心撬开段云起的牙缝,自己含了一口糖盐水,再用鹅翎慢慢渡进段云起的口里。
居然能想到用这样的办法,二郎瞪大眼睛,嘴唇动了动,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等糖盐水进到段云起的嘴里,肖潇用手指轻轻梳理抚摸着他的喉头,突然,喉头动了动,口中的水被他咽了下去。
一阵狂喜涌上两人面上,能喝水,就能喝药,就能活下去。
有了第一次成功,后面就顺利多了,虽然二郎已经大汗淋漓,还是硬撑着喂完。
进了水,肖潇又用布条裹着手指,蘸水擦拭段云起的口齿,杜绝一切感染的可能。
上午又喂过一次水,到得中午,再摸段云起的身体,高热已经退去,喂水也不再需要鹅翎,用汤勺就可以完成,只是人依然昏睡不醒。
至于擦洗身子,和换衣裤,就是二郎和小兵动手。
又是一夜过去,看着明显好转的段云起,负责照顾的小兵欢天喜地,话也多了起来。
“段二哥,你们做得真好,校尉是伤得最重的,好得还最快,听说昨天那边院子又抬出去几个。”
肖潇心里一紧,若不是自己知道消毒,知道补充体液,又跟展鹏飞关系匪浅,想要这样胡来,也是不可能的。
看了看依然昏睡的段云起,她又拆开布条,没有上药粉的伤口处还是有脓水流出,不过明显变少了,将伤口重新擦洗干净后,里面原本泛白的肌肉也红润了许多,看来这种方法是有用的。
展鹏飞每天都会来看段云起,这一次来见他高热已退,伤口的红肿也消减不少,连屋里那股脓血的腥味也淡得闻不到。
不禁对二郎夸赞道“云起有你这样一个弟弟,真是他的福气,现在看来,这命是保住一半了。”
是的,还只有一半,到现在,段云起依然没有清醒。
“这些都是潇妹的功劳。”二郎也不贪功,老老实实的回答。
展鹏飞看了看旁边熬了两天,明显憔悴了的女子,叹道“有你们俩,就是云起的福气。可惜其他人没有这样的弟弟可以依靠。”
肖潇心下一动“展大人,可否让二郎去其他病房里看看,若能帮上一个,也是积德行善。”
展鹏飞挑起眉头,他一惯冷淡的脸上有了表情“你要知道,伤兵不是一两个,是上百上千,并且医官从古到今都是这样诊治的。”
肖潇明白了他的意思,言下之意,无非是没有其他人愿意这样照顾病人,开窗不用药,医官不会同意的。
段云起是一个例外,一则病危已经无救。二则有郡王担保,医官才放手。若是要在其他人身上也这样做,除非郡王开口。
屋里沉静下来,不过展鹏飞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从独院出来,他就去寻医官,果然没有郡王压着,医官根本不听展鹏飞的话,还搬出一堆医书,引经据典的说了一堆先贤圣人。
展鹏飞本在京中任职,虽是郡王的一个贴身护卫,但平日行走多在内阁机要,接触的都是博学之人,自然比这些边城小镇上的医官见得多,想的深远。
他也听说太医院里,也有用小猫小狗做实验的。
现在有段云起做了先例,就是出错,还能比现在更糟糕不成。
更何况,若是成功,每一场战斗不再减员,而且活下来的老兵,那就个个是宝贝了!
想到这里,回到公厅,他就起书一封,加急送去安西路府城指挥使司。医官属军医,只有郡王能直接调派。
第三天一早,当他踏进独院,看到虚弱的段云起正靠坐着喝粥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无论如何,这些护理方法都要用到其他人身上,伤员每天都在苦熬。
除了这个大院住的军官有人死去,在军营里,每天都有死尸被抬去城外的乱坟岗。
见他过来,段云起对正在喂粥的二郎摆了摆头,他还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展督军请坐!”声音虽轻,口齿却是清晰无比,看来除了伤口未愈合,人已经基本清醒了。
“段兄弟真是福大命大,在鬼门关上转了几圈,愣是让你兄弟给拉回来!”
听到展鹏飞的打趣,段云起微微动了动嘴角,算是笑过,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是兄弟我命好!”说着抬眼看向正给他拧帕子准备擦脸洗手的肖潇。
展鹏飞知道他的心思,见他这样也不好多说,开口道“营中伤兵甚多,昨天又抬了十个出去,若是他们也有云起你的好命,也许就能活下去。”
“展大人有话就直说吧!大哥刚刚清醒,说不得太多话。”肖潇见段云起已经精神不振,他们还在这里含含糊糊的说话,忍不住插话道。
段云起抱歉的对展鹏飞歪歪嘴角,眼睛也半眯起来,他的确很累。
“我想请弟妹去营中救人!”展鹏飞心里一急,话脱口而出。
段云起已经闭上的眼睛猛的睁开“弟妹?去救人?”
那里都是男人,而且都是受了伤赤条条的躺在那里。他已经听二郎说了,在他昏迷不醒,滴水不进时,是潇妹一口一口,把水渡进他嘴里的,他怎么舍得让潇妹这样去伺候别人。
“可以让弟妹去教,不是让她去做。弟妹是你的女人,当然要你答应才行。”展鹏飞感觉这一天,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既然郡王对段兄弟有提携收用之意,他也把他当成自己人看,才一直对段云起的婚事不满,现在算是当面承认他这荒唐的亲事。
段云起眉眼都带着笑,想要再说什么,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勉强点点头,说出一个字“行!”人就又昏睡过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肖潇和低头不语的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