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掌柜已经变色的脸,张启栋对候在不远处的守门大汉招招手:“王掌柜身体不太好,你送他回西街的张氏茶庄去,做事尽心些,一定要交代他店里的伙计,伺候好王掌柜,别再让他一个人出门,晕倒可就不太妙了!”
大汉点头应下,伸手在王掌柜腋下一托,挟了转身就走。王掌柜又气又急,只来得及唤上两声大公子,就被拖出门外。
红绡身上有伤不敢久坐,晒过一阵太阳,喝过药就被两个婢女打发进屋,又是一番擦身洗脚,再细细的抹了药膏,安置在床上躺下。
闲来无事,紫烟翻出箱笼里以前买来的布匹,比照着红绡的身量裁剪起来。这才是真正的私人订制服装,红绡觉得有趣,就说起自己用流水线工艺换布的事来。
紫烟轻笑:“姑娘真是聪明,这个方法成衣店最是喜欢。不过大户人家老爷夫人,公子姑娘的衣服,都是请了裁剪上门定做,或者是自家养了针线婆子。一刀剪几件衣料只能做奴婢和小厮们的等级衣服,大小差不多,又不用绣花样,这样就做的快。普通人家一年也难得做上一两套新衣,也是用不上的。倒是姑娘用布条绣花的方法给得可惜,以后姑娘有什么绣花的好法子说与奴婢,奴婢就可以在姑娘裙子上也绣上这样的花。”
红绡也不想与这些丫鬟讲流水线作业的好处有几许,只是又谈起丝带绣,惹得两个丫鬟惊叫连连。
三人围着布料又闲话一阵,紫烟见红绡很多东西都不知,却总能在最重要的地方点上一句。心里对大公子为何如此看重这个明明是婢女,却过得跟正经姑娘一样体面的丑丫头有了些许了解。
红绡姑娘很聪明,也很单纯。紫烟想起前一晚大公子告诫话语里的冷意,不禁一哆嗦。
半夜里,睡得正香的红绡被一阵脚步声惊醒,随着男人的呜咽声渐渐平静下来。透过窗棂望出去,大公子屋门外的檐下,直挺挺的跪着一个人。而大公子屋里一片寂静,灯火全无。以前的磨房早已腾空,住着五个新来的下人,此时也都起了铺,在张安的带领下,排在大公子的门前。
红绡躺回床上,紫烟悄声对她说:“是大公子在罚人,跪着的好像是白天下午来的那个胖子。”
红绡早已经认出跪着的是王掌柜,只是迷迷糊糊的想着为什么张安带着人站在那里,是杀鸡儆猴?受伤后精神不济,朦胧中又睡了过去,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青萝端了水来,见红绡醒了,对着窗外指了指,“姑娘,那人还在那跪着呢!”闻言红绡也是吃了一惊,这几个时辰跪下来,胖掌柜的膝盖骨可受得了?
红绡心里嘀咕,可不想过问此事,大公子要想收服这个刺头,一定会给他一些苦头吃的。对红绡来说,最难的事就是与人斗心眼。并且,这个王掌柜也不是善类,自己这一劫就是他的手笔。
院里,王掌柜跌坐在地上,面色憔悴,神情惨然。张启栋坐在檐下,月白长衫,一根玉簪束了头发,正低头认真的翻看手里的本子,身边的条凳上放了几本账簿一样的东西。
晨光斜斜的撒在这俊俏少年的脸上,眉眼如画。大公子一边看着,嘴角又浮起笑意,渐渐的扩大,竟哈哈大笑起来:“王掌柜啊王掌柜,在经营一道上,你还真是一把好手。不过胆子也太大了些,该挣不该挣的银子你都敢挣,该吃不该吃的钱你都敢吃。给本家每年上缴的赢利,你一人就独吞了三成。二娘若知道她选的这样一个连主子都吃的吞天兽,是哭还是笑呢?”
王掌柜只是把额头一下一下的撞着地面咚咚作响,沙哑着嗓子喊到:“大公子救我,大公子救我。”眼神涣散,状如疯癫,其他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看王掌柜这惨状,红绡也是惊骇不已,拉了张安细问,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其实在张三动手抓红绡之前,王掌柜已经派人去天然居订购抹茶,但时间排在了一月以后,远水救不了近火,靠在天然居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又亲自奔走了几户已经购得抹茶的人家,想高价买来,偏偏人家都不缺这点银钱,对抹茶视若珍宝,不愿出卖,更何况已经得了传话,不许转售张氏茶庄,彻底断了购买抹茶的希望。
张三一夜未归,音信全无。王掌柜才孤注一掷,寻来小柳街的小院,花言巧语想让大公子搬去茶庄,担上这一桩祸事,谁知张启栋却不上当。
昨日下午,王掌柜刚被大汉送回张氏茶庄,县衙的小厮便找上门来,至于去了县衙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从县衙出来的王掌柜还未得半分安宁,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差带了铁链锁铐就闯进店中,吓得店里的客人四散逃避。带队的班头取出盖了官府大印的封条,开始查封店铺,店里的伙计上前阻拦,也被七八根水火棍打翻在地,拖到了一边。王掌柜惊得手足无措,壮着胆子上前质问班头为何查店,那班头一脸不耐烦:“有人揭发你店里出售假茶,现在是大人要调查取证,未经查实之前,所有查封的物品一录不得搬动。”
王掌柜心里一寒,在县衙内宅的花厅里,自己送去整整二百两银票,才免去了那一碗绿茶汤子,得到了两日的宽限,怎么才离开就翻了脸不认账。
“是这钱来得太容易,反而勾起了那女人的贪心?”王掌柜只觉心慌意乱,难道这个店铺真的要折损大半,太太那里不敢上报,亏空的银两只能自己贴补上,王掌柜暗暗叫苦,这次可亏大了!
班头看着面色数变,强作镇定的王掌柜,又狠狠的补上一刀:“那个在小柳街犯下劫案的张三可在?看在你也是老街坊的面上,就不进屋强抓人,你唤了他出来,大人要寻他问话,若你敢私藏嫌犯,就一并捆了作同犯论处。”